第48章 忌議人 “我哪有這個膽子?我巴不得離……

眠夏院最南邊的小樓臨水而建, 一樓的窗戶開著,探出身子甚至能夠到外頭的湖水。窗外種著一株垂楊,枝葉垂下正擋在窗前能阻隔來自外頭的視線。人在屋中如同置身於小舟, 同外頭熙熙攘攘的環境隔絕出了一片天地。

蘭蕙從外面進來時, 一眼就看見了坐在一樓窗邊的男人。他披了件寬大的衣袍, 頭發披散著,支著一條腿靠在窗前, 像是哪個落榜的舉子到這溫柔鄉裏買醉。他這副溫和無害的模樣很有迷惑性, 叫門外女子的心弦也跟著桌上的燭火一起搖曳了一下。

“侯爺醒了?”她定定神上前行禮。

窗邊的人聽見動靜回了下頭,見到是她又將目光落回窗外:“我睡了多久?”

“半個時辰左右。”

他點點頭, 漫不經心地問:“屋裏用的是什麽香?”

“白檀香。”蘭蕙走到小桌對面,拿起茶勺煮茶,“高旸說侯爺近來少睡, 一會兒走時可帶些回去。”

夏修言擡手揉了揉太陽穴, 對這個提議不置可否。

外頭靜悄悄的,日暮能聽見蟲鳴。屋裏的茶爐上茶湯滾沸,咕嚕咕嚕地冒著氣泡。

忽然臨近的水榭傳來腳步聲,隔著柳枝隱約能看見兩個人影走進了湖上的亭子坐了下來。那亭子離這兒不遠, 四周又安靜, 裏頭的對話便清晰地穿過窗子,落進屋裏來。

蘭蕙的耳力不如夏修言,起先只聽見外頭男子隱約的抱怨聲, 不久等兩人在亭子裏坐下, 才聽另一個聲音無奈道:“……朝中四品多如牛毛, 哪個會知道是你?”

這聲音有些特別,不似男聲低沉,倒有幾分女子的清冽, 叫蘭蕙也忍不住一愣:芳池園倒是少有女客。

夏修言喜靜,她下意識起身想去關上窗子,卻不想對方竟然擡手攔住了她。蘭蕙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但還是順從地重新坐了回去。

緊接著又聽亭中的男聲辯駁道:“你不知道這地方消息傳得多快,禦史台明日說不準就要參我狎妓!”

“不至於,”女子的話音裏帶了些笑意,“這不都還沒狎上嘛?”

“秋欣然!”青年氣急敗壞地喊了一聲,女子便笑著告饒:“好好好,若當真如此,我去禦史台找顯已替你求情。”

“……”

窗外一陣低低的笑語,蘭蕙下意識地瞥了眼窗邊的人,對面的人一手支在窗柩上,另一只手漫不經心地叩著膝蓋,神色隱藏在夜色中叫人看不真切。

亭中兩人並未發現此處還有旁人,蘭蕙聽那男子說:“你已經見過周世子了?”

“太後壽宴上碰見的,之後他也來看過我幾回。”

提到太後壽宴,原舟又哼一聲,故意拉長了聲音:“我之前不在長安,這事兒倒是剛一回來就聽說了。”

秋欣然立即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嘆一口氣:“自古都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原舟見她這樣也不由好笑,佯嗔道:“依這麽看你在長安幾年就沒碰上過好事。”他突然福至心靈,擡起頭打量著她,“白天你該不會以為我說的那人是定北侯吧?”

身旁的人噎了一下,沒料到他忽然提起這茬,竟沒立即否認。

原舟見她這神情也瞬間明白過來,好笑道:“旁人也就罷了,你同定北侯那點恩怨我最清楚,怎麽會以為你是為他特意下山來的?”

秋欣然悻悻道:“你現如今去長安街上隨便找人問問,最近誰剛回了京城?十個人裏九個都會說是他,還有一個不作聲的多半是啞巴。”

原舟心中對這話雖有幾分認同,但嘴上還不忘苦口婆心提點道:“你既也知道他如今風頭正盛,不躲著點走也就罷了,怎麽還上趕著去招惹他?”

秋欣然頓感冤枉,忍不住叫嚷起來:“我哪有這個膽子?我巴不得離他遠遠的!”

水榭裏的女子聽聞這話,斟茶的手一抖差點將茶水倒出杯外。她小心翼翼地擡頭看了眼對面人的神色,見他唇邊泛起一絲冷笑不知在想什麽,不敢多看又將目光落回手裏的茶壺上。

正巧這時外頭傳來敲門聲,原是小廝送了晚飯過來。蘭蕙忙起身:“侯爺下午沒用過什麽,特意吩咐下人準備了些晚飯,可要在我這兒用點?”

夏修言點頭答應了,小廝便幫著進來布菜。

定北侯是芳池園的貴客,園中的管事不敢怠慢,便是送飯這種事情都是親自領著人過來的。夏修言坐在桌邊看他們忙碌,忽然開口問了一句:“外頭亭子裏坐著的是什麽人?”

管事雖不知他為何忽然問起這個,還是如實道:“是來找梅雀姑娘的客人,雖無人引薦但聽說同行的也是朝中的貴人,園裏便打算派人先去問問梅雀姑娘的意思。”

夏修言朝外頭瞟了一眼,隨口道:“他們說自己是朝廷的人?”

管事從這話裏聽出幾分弦外之意來,遲疑道:“侯爺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