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風波

長安城,含元殿。

半月一次的大朝會,李釋眯眼看著下面各路小鬼當道,手舞足蹈鬥的熱鬧非凡。

揚州那夥人在京中果然眼線眾多,蘇岑一個小小的從五品都能被盯上,惡狗似的咬住不撒口。

奈何張君也不是省油的燈,在官場混了這麽些年早就混成了人精,肚子一腆眼睛一眯,抄著手劃水打太極玩的風生水起。

“一個小小的大理寺正竟敢蔑視皇權,公然不參加朝會,”一個禦史勃然怒斥,“他把自己當成什麽了,天王老子不成。”

張君搖搖頭道:“都說了,蘇岑不是病了嘛,人吃五谷雜糧,總有個吃壞肚子的時候,人都在床上爬不起來了,你總不能強人所難吧。”

那禦史冷冷一笑:“我可是聽說蘇岑已有好幾日沒去大理寺點卯了,什麽病能一病這麽些天?”

張君心道豈止是好幾日,我都半月沒見著他了,面上還是波瀾不驚道:“誰說的?我昨日還見過他呢,這是哪個造的謠,站出來給我看看?”

禦史咬了咬牙,他自然不能說他在大理寺布了眼線,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冷冷道:“那我下了朝便去蘇岑府上看一看,他若是不在該當如何?”

張君抄著手不為所動,“他不在房裏也可能在茅廁裏,不在茅廁也可能在醫館裏,這長安城的醫館怎麽也得有個百十家吧,還望宋大人務必要看全了,別冤枉了好人。”

“你!”禦史氣結。

吏部侍郎道:“敢問張大人這蘇岑的病什麽時候能好?”

張君道:“這誰說的準,可能十天半月好不了,也可能明天就好了。”

這得看那位小祖宗什麽時候回來。

“若他一直好不了還能一直拖著不上朝不成?”吏部侍郎道,“這樣吧,大家各退一步,就請蘇大人明日到衙門裏給大家看上一看,若真是走不了,我們登門拜訪也行,大家都是同僚,蘇大人不至於閉門不見吧?”

底下立馬又兩三個人迎合,張君皺了皺眉,剛待繼續劃水,只聽殿上那人道:“蘇岑在興慶宮,想看的盡可以去看。”

朝堂上一瞬寂靜,轉瞬之間嘩然一片。

小天子不禁也探了探頭:“皇叔,蘇岑為什麽在你府上啊?”

李釋摸著扳指還未作答,堂下已有人跪地叩首:“陛下!您年紀尚小不知道也罷。王爺在陛下面前提這種事,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啊!”

李釋挑眉看了那人一眼,笑道:“我提什麽了?”

柳珵冷聲道:“王爺不要忘了太宗皇帝遺訓。”

李釋往椅背上一靠:“怎麽?你聽見了不成?”

“王爺這是什麽意思?”柳珵面色不愉,太宗皇帝駕崩時只有先帝一人在旁侍奉,他自然是沒聽見,但遺詔是先帝公布的,柳珵冷冷道:“王爺這是在質疑先帝不成?”

“皇兄或許聽錯了呢,”李釋懶得跟這些人計較,右手撐著額角緩緩道:“想要人便來我興慶宮要,見不見得著就看各位的本事了。”

當日下朝之後李釋剛出宮門就見兀赤哈在馬車旁等著,見他出來抱劍上前,“爺,溫大人,要見你。”

李釋眉頭微蹙,“這麽快就知道了?”

兀赤哈點點頭。

李釋由兀赤哈扶著上了馬車,撩起帳子吩咐:“你去寧府把老爺子接上,咱們去會會我那位嶽丈大人。”

揚州城。

賈家鹽鋪一夜之間被查封,封一鳴封大人親自帶人過去,當場就在鹽鋪後院裏搜出了摞的小山一般高的劣質私鹽,好些百姓圍在鋪子外頭誓要討個說法,一時間鬧得滿城風雨,沸反盈天。

相比之下汪家卻像是全然不受影響,鋪子大開照樣迎客,有不放心的還可以親自去內院搜,若能找出一個私鹽粒子,一粒鹽可抵半斤。

於是對門的兩家鹽鋪一個門庭若市,另一個兩扇封條一帖,白的刺眼。

封一鳴行動迅速,在薛直他們尚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已經把事情鬧得滿城皆知,已無回寰余地。只是薛直在事情發生之後強行把案子搶了過來,審到最後罪名竟讓一個鹽鋪掌櫃背了,而賈家除了損失了一間鋪子,丟了點鹽,無一人受到牽連。

饒是如此賈老爺尚還不滿意,左想右想這麽隱蔽的事情怎麽會被人發現,知道這事的不超過五個人,都是他的心腹……不,還有一個,那日賈真躲在院子裏,也不知聽去了多少。

但賈真是他親兒子,斷沒有幫著外人整自己家的道理。

思來想去,賈家出了事,得利最大的就只有那一人了。

暖陽正好,何驍對窗臨摹一副《海岱貼》,據說是剛從前朝某個皇帝的墓裏拓下來的,知道他好這些,還沒捂熱乎就給送來了。

這拓本確實是大成之作,字跡刀刻一般,筋骨外露,遒勁有力。眼看著他就要臨摹完了,收筆之勢,門外一個小廝急匆匆闖進來打亂了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