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查姆之客(第3/5頁)

黑色傭兵團曾經去過那可怕的地方。“不知道那裏還有土著人。”

“他們跟這植物一樣稀有。有人商議要在戰爭結束後,大規模種植這種植物,然後當商品賣掉,當然是為了藥用啦。”他發出“嘖嘖嘖”的聲音,讓我想起了那個沒了牙的老頭子,那個教我用藥的老師。真有意思,多少年來,我就沒想到過他。

更有意思的是,雜七雜八的記憶都慢慢浮現出來,像是常年待在水底的小魚被攪了上來。我的記憶被夫人折騰得夠徹底啊。

我沒有追問他對大規模種植的看法。不過以我對夫人的了解,她這種黑心人,怎麽會大規模種植一種可以降低痛苦的藥物呢?

“你覺得她怎麽樣?”

“夫人?現在的她?不怎麽慈善。你呢?”

他故意忽略了我的問題:“她說,你一恢復,她就要見你。”

“真好啊,又能見到她了。”我諷刺道,“我感覺我並不是什麽囚犯。要不放我去樓頂透透風?反正在上面也跑不了。”

“我去給你問問。你要記得多在屋子裏鍛煉鍛煉。”

哈。在這裏除了瞎想,還能做什麽?我不想一直待在四堵厚墻裏面,我只想去戶外透透氣。“我還活著嗎?”我看他檢查完,問道。

“暫時還活著。不過就你這種態度……真想不通你是怎麽活到現在的,畢竟你帶的這都是什麽藥啊。”

“他們愛戴我,崇拜我,從未動我一根寒毛。”他說到我的藥,讓我聯想到地精他們攜帶的文獻。我不禁低落起來,問道:“你知道我被關了多久嗎?”

“不知道,至少一個星期了吧,可能更久。”

這麽說,從我被抓到那天起,到現在有十多天了。為他們爭取了這麽多時間……他們馬不停蹄地逃,大概已經走了四百英裏了。離目的地還遠著呢。該死。

現在已經沒必要拖延了。夫人已經知道了我所做的一切,不知道她有沒有獲得有用的信息,或者讓她驚訝的信息。

“我的獄友怎麽樣了?”我問道,心裏突然湧起一陣愧疚。

“不知道,他被移到了北邊。在這裏,他跟他的靈魂之間的聯系太弱了。估計下次你見夫人的時候,她會提起這件事的。我該走了,祝你在這兒稱心如意。”

“少挖苦了,渾蛋。”

他壞笑著離開了。

他肯定愛死這一行了。

幾分鐘後,上校走了進來。“聽說你想去樓頂?”

“嗯。”

“想去的時候,跟哨兵說一下。”他在想另一件事。停頓了一會兒,他問:“你們那邊都沒有軍紀嗎?”

我一直不叫他長官,他生氣了。我想出了很多好玩的回答,但最後忍住了。我現在的地位可能不那麽高深莫測了。“有,不過不像以前那麽嚴肅了。杜松城之戰以後,我們就沒剩多少人了,再強調那些禮節上的東西,都不夠麻煩的。”

說得太妙了。把鍋甩給他們,告訴他們,傭兵團之所以淪落成這般可憐模樣,就是因為曾為夫人效過力。提醒他們,是帝國的那些掌權者先背叛的我們——這在軍隊裏可能已人盡皆知了,他們肯定也時不時想起這件事。

“可惜啊。”上校說。

“你是我的貼身監護人嗎?”

“嗯。不知為啥,她特別看重你。”

“我給她寫過一首詩。”我撒謊說,“我有她的把柄。”

他皺了皺眉,覺得我在瞎扯。

“謝謝你。”我伸出了橄欖枝,“在去之前我要寫點東西。”我的進度落了太多。除了在藍柳樹裏寫的那點,離開惶悚平原之後,我就沒寫過只言片語。

我寫到手抽筋才停筆。我剛要撂筆,一名守衛為我端來飯菜。吃完飯,我走到門前,對那裏的小兵說,我已經準備好去樓頂了。他打開門時,我才注意到,原來門根本就沒有鎖。

不過即使逃出牢房,又他媽能去哪兒呢?逃跑這個想法本身就夠蠢的。

我有種預感,我馬上要變成這裏的官方歷史學家了。不管這職位我喜不喜歡,起碼不會作什麽惡。

我面臨著艱難的抉擇,需要時間來做考慮。夫人當然明白這一點,她有能力、有天賦,肯定比一個六年來一直與世隔絕的醫生要有遠見。

日落。西天一片火紅,色彩繽紛奇異,雲彩仿佛在燃燒。北方刮來寒風,既讓人寒戰,又讓人抖擻。監督我的人離我遠遠的,我有種自由的錯覺。我走到北側的護墻旁。

底下幾乎沒有了大戰之後的痕跡。曾經戰壕縱橫,圍欄交錯,堡壘和攻城車星羅棋布,烈火無不吞沒,成千上萬的人都命喪黃泉。現在卻是一片綠蔭之地。一面黑色的石頭徽章立在其中,距離高塔大概五百碼。

轟鳴與嘶吼。戰亂場面恍若就在眼前。我記得叛軍如海如潮,一波又一波,不屈不撓,一次次粉碎守城大軍的防守。我記起素來不和的劫將、離奇而殘忍的死亡、狂野而驚悚的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