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禍起舌端

電閃雷鳴不斷,穿墻透壁,仿佛墻是紙做的。我睡得很不安,神經異常緊張。其他人睡得仿佛死了一般,為什麽我就做不到?

異象開始了,先是角落裏的一粒金色飛塵,然後慢慢增多。我想沖到對面,把地精和獨眼捶醒,罵他們是騙子。不是說護身符可以讓我隱形的嗎……

陰森的低語聲響起,隱隱約約,像是冰冷的地穴深處傳來的鬼叫。“醫生,你在哪裏?”

我沒有答復。我想把毯子拉過頭頂,但又無法動彈。

她的形狀仍然飄忽不定,或許她確實看不到我。她的臉突然凝聚成形,但也只不過一瞬,而且她並沒有看向我。她的眼睛似乎無法聚焦。

“你離開了惶悚平原。”她那遙遠的聲音呼喚道,“你在北方的某個地方,你的行蹤非常明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犯傻?你逃不出我的視線,你化成灰我也能找得到。”

她確實不知道我在哪裏,還好我沒有回復她。她想誘使我自己現身。

“我的耐心是有極限的,碎嘴。不過高塔仍然歡迎你。抓緊時間吧,你效忠的白玫瑰就快撐不住了。”

我終於成功地把毯子拉到了下巴底下。現在想想也是夠滑稽的:一把年紀,竟然還跟個怕鬼的小男孩一樣。

光芒漸漸淡去。從波曼茲家中回來後一直揮之不去的緊張感,也隨著消失了。

平靜下來後,我瞥了一眼獵狗。它睜著一只眼,眼珠裏倒映著天空中的閃電。

看來,夫人對我的“探視”,終於有了第一個見證者,而且是只雜種狗。

我想不會有人相信夫人對我有過探視,然而我所匯報的,大都屬實。

我睡著了。

地精叫醒我:“吃早餐了。”

我們開始吃早餐,並假裝為自己的商品尋找市場以及未來的合作夥伴。我們的生意很慘淡,只有房東打算定期購買我們的蒸餾酒精。永恒守衛對酒有著大量的需求,軍人們除了喝酒,無事可做。

午飯時間到了。我們一邊吃,一邊為接下來的行動絞盡腦汁。此時,幾名士兵走進旅館。他們問房東昨晚有沒有客人出去。老房東直呼不可能,他宣稱他是世界上睡眠最淺的人,如果有人出去,他肯定能覺察到。

士兵們信了他,離開了。

“發生了什麽?”當房東從我們旁邊經過時,我問道。

“昨晚有人闖進了烏鴉的家裏。”他說著,眯起了眼睛。他想起了我之前也問過他問題。唉,我的錯。

“奇怪。”我說,“為什麽有人會闖進他家?”

“是啊,為什麽?”他尋思著,去忙自己的事了。

我也陷入了沉思。他們是怎麽察覺我們昨晚的行動的?我們明明沒有留下任何蹤跡啊!

地精和獨眼也有些慌亂,只有攝蹤沒有受到影響,他唯一的不安,源自大墳塋本身。

“我們該怎麽辦?”我問道,“我們身陷敵區,寡不敵眾,沒準現在已經被盯上了。這讓我們怎樣接近烏鴉的軀體?”

“這些都不算問題。”獨眼說,“真正的問題是,即使我們找到了烏鴉的軀體,我們也無法脫身。如果我們能夠及時召來一只鯤鯨……”

“先跟我說說為什麽那些都不算問題。”

“我們可以在深更半夜靠近永恒守衛的營區,然後施下沉睡咒,找到烏鴉和他的文獻,把他的靈魂召回,再帶他出來。再然後呢?碎嘴?然後再怎樣?”

“我們要逃往哪裏?”我思索道,“怎樣逃?”

“答案倒是有一個,”攝蹤說,“就是逃到森林裏。永恒守衛在森林裏找不到我們。只要穿過了痛郁河,我們就能脫險了。他們沒有足夠的人手去搜尋我們。”

我咬著指甲,思考著攝蹤說的話。估計他對這片森林以及裏面的部落確實有所了解,能夠保證我們帶著一名傷員還能幸存下來。但是,出了森林之後,又會出現其他的問題。

因為要想到達惶悚平原,還有一千英裏的距離。在全民警戒的情況下,那幾乎是難於上青天。“你們在這兒等著。”我跟他們說完,轉身離開了。

我匆匆走到軍營,走進我曾去過的那間辦公室,然後抖掉身上的雨,開始研究墻上掛著的地圖。當初給我們做違禁品檢查的那個小兵走了過來。“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只是想看看這張地圖。上面畫得準不準?”

“已經不準了。河道已經朝這邊拓寬了一兩英裏了。被水淹了的平原上,樹木幾乎都沒了,被水沖走了。”

“嗯。”我把手指按在地圖上,估量起來。

“你問地圖準不準幹什麽?”

“做生意嘛。”我撒謊道,“聽人說,我們可能會在鷹石附近碰到什麽大部落。”

“到那裏得有四十五英裏。你們沒希望的,他們會殺人劫貨的。他們之所以不敢碰永恒守衛,只是因為這邊有著夫人的庇護。如果這個冬天跟前幾年一樣糟糕,估計連夫人的名號也震懾不住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