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前往大墳塋

越往北越發現,木槳城的天氣實在不值得一提。雖然帝國工程師在修森林裏的路時,已經力所能及,但這一路上我們還是飽受折磨。路的大部分都是木頭鋪就的,修剪好的圓木經過炭火處理後,並排鋪在地面上。有些地方雪下得很惱人,帆布篷頂下不得不支起架子。

“嘆為觀止。”獨眼說。

“嗯……”按理說,杜松城一戰,夫人為勝方,沒必要再防範帝王了。然而,她為了修這條路,似乎付出了很多人力物力。

新路在舊路西側好幾公裏的地方,因為痛郁河已經改道,並仍在不斷變化。木槳城到大墳塋的路途延長了十五英裏,最後四十五英裏的路還未修葺完善,我們只得咬著牙堅持下去。

我們時不時會遇到南行的商人。他們都沖我們搖頭,說我們在浪費時間,向北沒有“錢”途,野人部落把所有長毛的動物都逮滅絕了。

從木槳城出發到現在,攝蹤一直魂不守舍,我問他,他也不回答。是因為迷信?大墳塋對福斯博格的底層人來說,仍然是鬼故事般的存在。帝王是母親用來嚇唬小孩子的鬼怪。這家夥已經入土四百年了,卻能留給後世如此不可磨滅的恐懼。

最後的四十五英裏,耗費了我們整整一周。我開始擔心時間不夠用,在入冬之前,我們可能完不成任務。

我們剛踏出森林,走上大墳塋的空地,我便停下了腳步。“不一樣了。”

地精和獨眼匍匐著跟了過來。“真不一樣了。”地精尖聲說。

大墳塋幾乎成了一片荒蕪的沼澤,只有墳尖還能辨別出來。上次我們來的時候,尚有一群守衛兵為其清理、修整,叮叮當當,不知疲倦。

寂靜無聲。這比大墳塋的腐敗更讓我擔憂。淫雨霏霏,天空灰暗。冷。一片死寂。

這裏的木頭路已經鋪好,我們繼續前行。進了城後,我們才碰到一個活物——一個聲音喊道:“停,你們來這裏幹什麽?”城裏的建築幾乎都掉了漆,年久失修,搖搖欲墜。

我停了下來。“你在哪兒?”

獵狗突然昂首挺胸,跑到一棟破敗的建築旁,聞了起來。一名守衛兵嘟嘟囔囔地走進雨中。“在這兒。”

“噢,你嚇了我一跳。我叫蠟燭,我們家售賣蠟燭、鐵器,還做打鐵和裁縫生意。我們都是商人。”

“是嗎?其他人呢?”

“他倆是鐵匠和裁縫,這位是攝蹤,他為我們打工。我們來自玫瑰城,聽說向北的路又重新開通了。”

“看你對路的定義了。”他咯咯笑了兩聲。今天天好,他心情不錯——對於大墳塋來說,小雨已經算是好天氣了。

“有什麽手續嗎?”我問,“我們要住哪裏?”

“只有藍柳樹一個地方能住,那裏會歡迎你們的。趕緊去吧,記得明天之前去總部報到。”

“好的。藍柳樹在哪裏?”

他跟我們指了路。我沒有按他的路線引導馬車。“看來監管挺松的。”我說。

“你這是要去哪裏?”獨眼有異議,“他們知道我們在這裏,而且只有一條離開的路,就跟個瓶子一樣,只有一個口,如果我們不按他們的要求做,到時候他們把口一堵,那還了得?”

這鬼地方確實像個瓶子。

而且還有種跟天氣很搭的情緒。陰沉,沮喪。很少能見到微笑,除非迫於商業禮儀,不得已而為之。

藍柳樹的馬夫沒有問我們名字,只是讓我們到前台付賬。其他商人都對我們不聞不問,盡管毛皮貿易多少年來一直由木槳城壟斷。

第二天,幾名當地人前來查看我們的貨物。我事先打聽了一番,什麽賣得好,我就裝什麽貨。然而我們還是鮮有顧客,只有酒賣出去一點。我向人打聽怎樣跟部落接觸。

“只能等,他們來去無常。”

之後,我又去了守衛兵的總部。這裏幾乎絲毫未變,只是周圍的軍營變得更臟更亂了。

我對面前的這名士兵有印象,我曾跟他打過交道。“我叫蠟燭,我家做蠟燭、鐵器、打鐵和裁縫生意,來自玫瑰城,是商人。有人讓我來這裏報到。”

他用怪異的眼神打量著我,仿佛在努力回想什麽。絕不能讓他繼續想下去,萬一真的想起來,我們可就完蛋了。“變化真大啊,我之前也在這裏當兵。”

“越來越差。”他抱怨道,“一日不如一日。沒人在乎,沒人管,我們都要爛在這兒了。你一行多少人?”

“四個,還有一只狗。”

我又多嘴了。他瞪了我一眼。真是沒幽默感。“名字?”

“蠟燭,還有鐵匠和裁縫,攝蹤,他給我們打工。最後是獵狗——蟾蜍殺手。得叫它全名,要麽它會不高興。”

“愛開玩笑,是吧?”

“不是不尊重你,是這地方太陰郁,需要點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