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波曼茲的故事(第2/5頁)

波曼茲來到一個角落,這裏堆放了好些無傷大雅的雜物。他站得比往常更直了些。行動更加精確,也更加矯健,不慌不忙地把東西都堆在桌上。“等你回木槳城,可以把我的近況告訴我的老同學。”他淡淡一笑。時至今日,他甚至都能回想起幾個老故交不寒而栗的樣子——因為這些人知道,他曾受過夫人的指點。對此,他沒齒不忘,永不原諒。這點他們再明白不過了。

斯坦西爾的蒼白面色不復存在了。如今,他舉棋不定。父親如此果決的形象是他出生以來所不曾見過的。他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歷。“你是想自己到那兒去嗎,老爹?”

“由你把關鍵消息帶回去:貝桑已死。門福喪命。守衛一定不會坐視不管。”

“我還以為你把他當朋友。”

“貝桑?貝桑可一個朋友都沒有。他只有一個使命……你在看什麽?”

“一個肩負使命的人?”

“有可能。我這是將心比心。把這玩意兒帶下樓。我們就在店裏弄。”

“放哪兒呢?”

“隨便。貝桑是唯獨一個能把這玩意兒從垃圾堆裏挑出來的人。”

斯坦西爾走出門去。過了一會,波曼茲一邊凝神打坐,一邊琢磨小斯這些年都經歷了些什麽。小斯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小斯了。他聳了聳肩,又繼續打坐。

末了,他笑了。準備就緒。過程將會簡單許多。

城裏發生了動亂。有一名守衛試圖刺殺新任塋長。塋長嚇破了膽,自己將自己圈禁在家中。一時滿城風雨,飛短流長。

波曼茲漫步過小鎮,步伐穩健,不失尊嚴,甚至與他多年打交道的人都暗暗吃驚。他踱步到帝王陵邊緣,想起他的多年對頭。貝桑如今就躺在這裏。蒼蠅成團。波曼茲拋了一抔土。蒼蠅四散。他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貝桑的護身符又不見了。

波曼茲找來了赫斯基警士。“如果你沒辦法把貝桑弄出來,那就往他身上鏟土掩埋了吧。我那坑洞附近有堆積如山的新土。”

“好的。”赫斯基答應了,後來似乎才回過神來,對波曼茲的通情達理感到驚訝。

波曼茲圍著大墳塋轉了一圈。太陽有些傾斜地照射在彗星的彗尾。色彩斑斕,光怪陸離。不過沒有孤魂野鬼在此時遊走。他覺得機不可失,遂回到了村子裏。

古董店門口停了好幾輛馬車。馬車夫正忙著裝貨。茉莉在店裏頭厲聲訓斥,咒罵著某個拿了不該拿的東西的人。“見你的鬼,托卡,”波曼茲顧自咕噥,“為什麽偏偏選在今天?你真應該等到事情結束再來。”他陡生疑慮。如果小斯一副心有旁騖的樣子,那麽他就不應該信任這個孩子。他推搡著進了店。

“真雄偉!”托卡得意揚揚地指了指復原的戰馬。“簡直無與倫比。老波,你真是個天才。”

“你還真是個煩人的跟屁蟲。這兒怎麽一回事?他們都他媽的是誰呢?”

“我的馬車夫。舍弟柯萊特。舍妹葛羅莉,也是小斯的葛羅莉。還有我的幺妹‘纏人精’。之所以叫這個名字,因為她老喜歡管我們的閑事。”

“很高興認識你們大家。小斯上哪兒去了?”

茉莉回答:“我讓他去買點東西準備晚飯了。這麽多客人,我今天得早些下灶了。”

波曼茲嘆了口氣。就在自己苦心積慮、精挑細選的這個夜晚,偏偏賓客盈門。“你。把東西放回原位。你。叫‘纏人精’?別用手去碰。”

托卡詫異地問道:“你咋了?老波?”

波曼茲只是揚起眉毛,和那人大眼瞪小眼,沒有回答。“你那粗脖子寬肩膀的馬夫到哪兒去了?”

“不跟我了。”托卡皺眉回答。

“我猜也是。我先去趟樓上,有什麽事再來找我。”說完便大步流星,穿堂而過,款步上樓,直落座椅,用意念讓自己開始沉睡。他做的夢不露聲色,到最後,似乎才能夠聽見什麽聲音,只是再一回想,卻想不起來了……

斯坦西爾進到樓上房間。波曼茲問:“我們該怎麽辦?這群家夥把計劃全部打亂了。”

“你需要多久,老爹?”

“如果奏效,興許未來好幾周內,所有夜晚都得這樣。”他有些欣喜。斯坦西爾恢復了勇氣。

“不能趕他們走。”

“也不能臨時跑去別處。”現在這個節點,永恒守衛可不是好惹的。

“爹,你會弄出多大動靜?我們就不能安安靜靜地在這裏瞞天過海嗎?”

“行不行都得試試。人會很多。把東西從店裏拿上來。我收拾收拾地方。”

斯坦西爾一走,波曼茲肩膀一拱,越發緊張起來。倒不是因為他覺得未來有多兇險,而是在擔心未來有多難預見。他總是在想,有沒有忘記什麽東西。但是他把四十余年的筆記再三檢查,愣是沒有發現一處疏漏。任何一個稍微訓練有素的學徒,都能順著他的構想,再現他的法術。他往屋角啐了口唾沫。“真叫個古董商的懦夫本性,”他嘟囔道,“永遠都在害怕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