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清算日

謝德陡然坐起身,頓時覺得頭昏腦漲,就像有一群人在他腦子裏敲鑼打鼓,吵得他惡心想吐。他趕忙翻身趴到床沿,但隨即一種恐懼感向他洶湧襲來。

“說漏嘴了!我他媽把一切都告訴她了。”謝德試圖起身,他得趁審判官找上門之前離開杜松城。他手裏還有三枚金幣,應該能讓某個外地船長把他帶到南方去,或許他在半路上還能遇到渡鴉和亞薩……謝德呆坐在床邊,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他已經絕望了。“這下死定了,”他喃喃道,“我的末日到了。”

真告訴她了?應該是的,而且她甚至都沒付出任何代價,他就一股腦兒全告訴她了。“馬龍·謝德!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窩囊廢,你他媽什麽時候才能長點記性。”

他戰戰兢兢地重新站了起來,踉蹌著走到他藏東西的地方,金幣還在。看樣子他並沒把所有事情都告訴她。他還有黑堡的護身符!只要麗薩沒把這事兒告訴其他人,他就幹脆送麗薩去陪蘇好了。但是麗薩向來謹慎,他很難騙到她,更何況麗薩現在在哪都是個問題。

“我的腦袋!天呐!我腦袋現在是一團糨糊。”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該死的!”謝德低聲罵道,“她沒把門鎖上就跑了,東西肯定都被人偷走了。”淚珠順著他的臉頰滾落下來,或者是閹牛帶人找上門了,他怎麽會落到這種下場。

欠下的債終究是要還的!謝德咒罵著,他從容地穿好衣服,頭也不回地往樓下走,今天這一段路可真漫長啊!

“早上好,謝德先生。”麗薩歡快地喊道,“您早餐想吃點什麽?”

謝德盯著麗薩,想開口,但又哽在了那兒。最終他跌跌撞撞地坐到一張桌子面前,直接趴到上面,腦袋枕在手臂上。他甚至沒有理會旁人看熱鬧的眼光,旁人也就是昨天陪他去找吉爾伯特的其中一個水手。

“謝德先生,是宿醉後不太舒服嗎?”麗薩問道。

“沒錯。”他聽到自己怒氣沖沖的聲音。

“我老爹教過我一個解酒的土方子,我去幫你調一杯吧?你是知道的,他可是個嗜酒如命的醉鬼。”

謝德虛弱地點了點頭,但即便是這麽輕微的動作也讓他頭痛欲裂。謝德之所以雇用麗薩,原因之一就是她有個酒鬼父親,任何幫助都有可能是她的救命稻草。他其實還算是良心未泯的人。

麗薩端來一杯解酒湯,味道極其難聞,估計哪怕是巫師都不願意碰它一下。“快點喝,這樣就不會覺得難喝了。”

“我猜也是。”謝德其實更希望這是一杯毒藥,他一口氣喝光了這杯散發著惡臭的醒酒湯,喝得太猛呼吸有點喘,氣息平復下來後,謝德訥訥問道:“他們大概什麽時候來?我還剩多少時間?”

“謝德先生,誰要來?”

“審判官或者警察,反正就是你去找的人。”

“他們怎麽會來這兒?”

他痛苦地擡起雙眼望向麗薩。

她低聲說道:“我告訴過你,我正想方設法逃離巴斯金區。而這正是我等待已久的機會,謝德先生,從今往後咱們一起合作,五五分賬。”

謝德發出痛苦的呻吟聲,逃避似地將腦袋埋進胳膊裏。看樣子除非他死,否則這事永遠都不會了結。謝德在心底狠狠地詛咒渡鴉,甚至問候了他全家一遍!

客人都走了,門也上了鎖,在空蕩蕩的大廳裏傳來麗薩的聲音。“我們得盡快除掉吉爾伯特。”

謝德點點頭但不看她。

“誰讓你故意到用蘇的珠寶去嚇他,實在太蠢了!現在只能把他幹掉,不然他會先下手為強。”

謝德再次點點頭,心裏默默哀號道:“為什麽非得是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才會落到這個地步。”

“你對付蘇和勒索犯那一套最好別往我身上使,我留了一封信給我爹,只要我一消失不見,他就會把信交給閹牛。”

“你連後招都準備好了,真厲害!”謝德說道,“快到冬天了。”

“是啊,但到時候我們不用渡鴉的辦法,那樣危險又費事。我們可以直接大開善門,收留那些流浪漢在鐵百合裏過夜,每晚再消失那麽一兩個。”

“你這是謀殺!”

“誰在乎?誰都不會在乎!他們活著還沒死了舒服,我們這是做善事。”

“你還這麽年輕,手段怎麽會如此狠辣?”

“謝德先生,心慈手軟在巴斯金區可行不通。我們可以在寒冷的屋外找個地方安置屍體,夠一車的量再送上山,或許可以一周送一次。”

“冬天……”

“過了這個冬天我就能離開巴斯金區了。”

“我不同意這樣做。”

“你會同意的,或者你更願意去閹牛那兒?謝德先生,你是多一個同伴,可不是多一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