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蘇厄德醫生給阿瑟·霍爾姆伍德的信(第3/6頁)

然後範海辛迅速又專業地進行工作。隨著血液的漸漸輸入,露西的面頰上似乎又恢復了一些生氣,雖然阿瑟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是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喜悅。過了一會兒,我有些擔心,因為雖然阿瑟很強壯,但是血液流失的後果也漸漸在他身上顯現。我突然間有了可怕的想法,露西的狀況多麽糟糕啊,輸入的血液讓阿瑟變得這麽虛弱,卻只能讓露西稍有起色。但是教授的臉上仍然沒有什麽表情,他只是站在那裏,時而看看病人,時而看看阿瑟。我都能聽得到自己的心跳。過了一會兒,教授輕聲對我說:“夠了。你來照顧阿瑟,我來照顧露西。”一切結束之後,我可以看出阿瑟有多虛弱。我給他把傷口包紮起來,抓住他的胳膊扶他離開,這時範海辛頭也不回地說(就像在背後長著眼睛一樣):

“我認為這位勇敢的愛人,應該再去吻她一次。”現在他已經完成了整個手術,於是把露西的枕頭重新調整了一下。露西脖子上總是圍著一條黑絲絨帶,上面鑲有她的愛人送給她的老式鉆石扣。就在範海辛調整枕頭的時候,絲帶被向上拉了一下,從而露出了露西脖子上的一個紅印。阿瑟並沒有注意到,但是我卻能聽見範海辛發出的深呼吸聲,這是他表達強烈情緒的一種方式。當時他沒有說什麽,但是轉向我說道:“現在把我們勇敢的愛人帶到樓下吧,給他喝點酒,讓他躺下休息一陣。然後他就必須回家好好休息,多吃點,多睡一會兒,這樣他才可能把獻給愛人的一切再補回來。他不能待在這裏。等等,先生,我知道你現在很想知道結果。我可以告訴你,無論怎樣,手術都是成功的。你這次救了露西的命,你可以安安心心地回家休息。她好轉之後,我會把一切都告訴她。你為她所做的一切會讓她更愛你。再見!”

阿瑟走了之後,我回到房間。露西已經安靜地睡著了,但是她的呼吸還是很沉重,我能看見蓋在她身上的被單隨著她的呼吸而起伏。範海辛坐在床邊,專注地看著她。黑絲絨帶又覆蓋在紅印上。我輕聲問教授:

“你怎麽看她喉嚨上的印跡?”

“你怎麽看呢?”

“我還沒有看過。”我回答道,接著松開了她的絲帶。在脖子的靜脈血管上有兩個小孔,並不是很大,但看起來很可怕。看起來不像有什麽疾病,但是邊緣卻已經發白,就像被什麽東西磨過一樣。我立刻想到,這個傷口,無論是什麽,可能就是造成失血的原因。但是我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這是不可能的。從這個女孩在輸血之前的失血情況來看,她流出的血足以把床單染得血紅。

“如何?”範海辛說。

“嗯,”我說道,“我還沒有任何頭緒。”教授站起身來。“我今晚必須回阿姆斯特丹,”他說道,“那裏有我需要的書籍和東西。今晚你必須整晚照顧她,你的眼睛不能離開她一步。”

“我需要叫個護士嗎?”我問道。

“我們就是最好的護士,你和我。整晚都要集中注意力,要讓她吃好,不要打擾她。你整晚都不能睡覺。以後我們再睡吧。我會盡快趕回來。之後我們就可以開始了。”

“開始?”我說,“你究竟想說什麽呢?”

“等著瞧吧!”他邊急匆匆地出去,邊說道。過了一會兒,他又把頭探進房門,對我做了一個警告的手勢,說道:

“記住,她就交給你了。如果你離開她,使她受到了傷害,那麽你今後都無法睡安穩。”

蘇厄德醫生的日記(續)

九月八日

我整晚都陪著露西。安眠藥的藥效一直持續到天明,她睡到自然醒。她看起來與手術前有所不同。精神好了一些,又有了活力,但是仍然能夠看出曾經極度虛弱過。當我告訴韋斯特拉夫人範海辛醫生交待讓我一直陪著露西的時候,她認為不需要,因為她的女兒已經恢復了體力和精神。但是我很堅持,並為長期守夜做好了準備。因此在女仆收拾好露西的房間之後,我就進去了,剛剛吃過晚飯我就拿了一把椅子坐到床邊。露西沒有反對,只是每當我們眼神相對的時候,我都能看到她眼裏的感激。很長時間之後,她漸漸快睡著了,但是她似乎在抗拒著這種睡意。這種情況重復了好幾次,間隔越來越短,抗拒也越來越大。很明顯,她並不想睡覺,所以我立刻問她:

“你不想睡覺嗎?”

“不想,我害怕。”

“害怕睡覺!為什麽呢?這正是我們都渴望的啊。”

“不,如果你是我,你就不會……如果睡覺對你來說意味著恐怖!”

“恐怖!你究竟是什麽意思?”

“我不知道,哦,我不知道。這就是最可怕的。一睡覺我就覺得特別虛弱,所以我現在特別害怕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