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喬納森·哈克的日記(續)(第4/6頁)

房間的另一角有扇厚重的門。我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找到鑰匙,但在這個房間裏並沒有發現;我必須進一步尋找,否則一切努力都是徒勞。我推了推門,門開了。經過一段石砌的通道,面前是螺旋狀階梯,一直向下延伸。我小心翼翼地走下旋梯。除了從厚厚的石壁上的小孔透進微弱的光線以外,旋梯內幾乎是漆黑一片。樓梯的盡頭通向一段地道一樣的通道,通道裏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惡心氣味,是一種陳年的泥土被翻挖時發出的氣味。當我朝通道深處走去時,這種味道越來越近、越來越濃。最後,我推開了一扇厚重的微微開啟的門,進入一個破舊的禮堂,這裏顯然是一個墓地。墓室的頂部已經破損,有兩處階梯分別向下通向墓穴。地面新近被挖過,挖掘起來的土都裝進了大木箱。很顯然,這就是那些斯洛伐克人運送來的木箱。這裏沒有人,我仔細查看,並沒有其他出口。唯恐漏掉什麽,我仔細搜索了每一寸地面。我甚至下到墓穴裏,裏面昏暗的燈光搖曳著,我鼓起很大的勇氣才克服恐懼。其中的兩個墓穴裏除了破棺材板和一堆堆塵土之外,什麽也沒有。我進一步查看第三個墓穴。

墓穴裏總共有五十個巨大的箱子,其中一個放在一堆新挖出來的土堆上,伯爵竟然躺在裏面!他不是死了就是睡著了,我也說不準。他的眼睛睜開著,一動不動,但絲毫不像死後呆滯的眼睛。他的臉盡管蒼白,但仍有余溫。嘴唇依然紅潤,但絲毫沒有動的跡象,沒有脈搏,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我彎下腰,仔細查看他是否還活著,結果什麽也看不出。他不可能在這裏躺了太長時間,因為依然可以聞到新翻土的氣味,這種氣味往往在幾個小時之內就會揮發幹凈。箱子蓋翻在一旁,上面還鉆了許多小孔。我想也許他把鑰匙帶在身上,但當我彎下腰去搜查時,我看得很清楚,盡管他雙眼呆滯僵硬,在沒有意識到我存在的情況下,仍舊放射著仇恨的目光。我嚇得撒腿就跑。仍舊爬出了伯爵的窗戶,沿著城堡的石壁,爬回自己的房間。我一頭栽倒在床上,努力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切。

六月二十九日

今天是我寫的三封信中最後一封信該寄出的日期。伯爵已經設法證明信真的是我本人寄走的,因為我再次看到他穿著我的衣服,爬出那個窗口,離開了城堡。當我看著他像蜥蜴似的沿著城堡的墻向下爬時,我真希望能用一支槍或是別的什麽致命的武器把他幹掉,但恐怕人類制造的武器無法傷到他。我不敢再在那裏等伯爵回來,因為我怕再次看到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女人。於是我回到書房看書,直到睡著。

我被伯爵叫醒,他以一種冷得不能再冷的眼神看著我說:

“我的朋友,明天,我們必須動身。您回到您那美麗的英格蘭,而我也要出門辦一些事。我們就這樣分別,彼此可能不會再見面了。您的家信已經寄走了。明天,我也許不在,但我會為您的行程做好一切準備。茨岡人早晨會來幹他們自己該幹的活兒,同時也會來一些斯洛伐克人。當他們離開後,您就可以用我的馬車了。馬車會載您到博爾戈隘口,到那裏您可以搭乘從布科維納到比斯特利茨的公共馬車。但我希望您以後能常來德拉庫拉城堡。”我有些懷疑,決定刺探一下他的誠意。誠意!把“誠意”一詞與這個惡魔聯系到一起,簡直是對這個詞的褻瀆。於是我直截了當地對他說:

“為什麽我不能今晚就動身呢?”

“因為,親愛的先生,我的車夫趕著馬車外出辦事兒去了。”

“但我願意步行起程,我想馬上離開這裏。”

他笑了,是那種平淡的惡魔般的微笑,這種平靜背後一定藏著某種陰謀。他問:

“那您的行李怎麽辦?”

“無所謂,我可以另找時間讓人來取。”

伯爵站起身,用一種難以置信卻又令我刮目相看的甜美聲音謙恭地對我說:

“你們英國人有句俗話,‘客來時迎,客辭不留’,這句話深得我心,而這也是我們貴族的信條。跟我來吧,我親愛的年輕人,您不必違背自己的意願再在這裏多待一個小時,盡管我不舍得您離去,但既然您去意已決,那就走吧。”他表情莊重嚴肅,提著燈,領我下樓來到了大廳。突然,他停住了。

“聽!”

從很近的地方傳來狼群的咆哮聲。這種叫聲似乎是隨著他揚起的手而發出的,就像一個大型交響樂團奏出的音樂隨著指揮的指揮棒而躍動一樣。停了一會兒,他又以那種莊重的姿態繼續向前走,來到門口,拔下笨重的門閂,解開粗鏈條,隨即拉開了門。

讓我非常驚訝的是,門並沒有上鎖。我疑惑地四下看看,並沒有看見任何類似鑰匙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