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 Fear(第3/4頁)

“惡婦若是指我,”九指叫道,“北方人猿該是誰呢?”

傑賽爾嚇得縮了一下。別開玩笑,別開不合時宜的玩笑。但費裏斯輕笑:“汝倒幽默,也算驚喜。另有一人何不出來領死?領航員何在?”

“不知道,”巴亞茲咆哮,“你把他給殺了?”

“老人家言重了,此人尚未捕獲。”費裏斯笑容輕松,他的手下紛紛咧嘴笑著摸武器,“汝等若肯就範,日落前便可折返達米姆。”

“到達之後?”

費裏斯快活地一聳肩:“與吾無關。吾不問陛下,汝亦不問吾,若此,則無人遭活剝。老者會意否?”

“你說得很清楚,但只怕我們不去達米姆。”

“汝等何人?”費裏斯叫囂,“如此狂妄!”

最近的士兵上前牽住巴亞茲的馬籠頭。“夠了!”巴亞茲咆哮。

傑賽爾肚裏又湧起那股奇怪的惡心感。巴亞茲肩頭的空氣開始閃爍,好似鍛爐上的熱流。牽馬士兵皺眉張嘴正待說話,臉龐卻塌了下去,然後腦袋破裂,仿佛被隱形的巨人用手指一捏。他甚至沒時間尖叫。

巴亞茲身後的四個兵同樣沒時間尖叫——他們殘破的身軀連同灰色樹幹的殘骸、以及周圍的泥土巖石一道被掀到半空,砸在百跨之外的峽谷巖壁上,發出仿佛房子垮塌的聲音。

傑賽爾驚得合不攏嘴,全然動彈不得。一切都發生在恐怖的刹那。刹那之前五個敵人還好端端站著,刹那之後已成四分五裂的爛肉。後方弓弦響動,接著是一聲慘叫,有人應聲掉落峽谷,如破布般撞在峭壁上,臉朝下摔進溪流中。

“快跑!”巴亞茲大叫,但傑賽爾只能繼續發呆。法師周圍的空氣還在閃,閃得更厲害了,隔著氣流看他身後的巖石好似看溪流中的石子。老人皺眉低頭看著雙手。“不……”他呢喃道,將雙手舉到身前。

地上的棕黃枯葉升到空中,仿佛為強風鼓動。“不,”巴亞茲睜大雙眼,似乎全身都在哆嗦。傑賽爾呆看著周圍的碎石升起來,升到不可思議的高度。枝條被扯離灌木,野草離開了巖石,連他的外套也撲簌簌作響,被莫名的偉力往上拉。

“不!”巴亞茲尖叫,他的雙肩忽然劇烈顫抖。旁邊一棵樹隨著震耳欲聾的巨響斷裂,無數木屑被猛刮上天。有人大喊,但傑賽爾聽不清,他的坐騎人立而起,他也沒法約束。整個山谷仿佛都在閃爍、顫抖、搖撼,把他四腳朝天摜倒在地。

巴亞茲僵硬地朝後仰頭,擡起一只手抓撓空氣。一塊人頭大小的石頭自傑賽爾面門前飛過,砸碎在大巖石上。空中卷起無數塵埃、木屑、碎石、泥土和各種物品,耳邊是恐怖的嘩啦聲、哢噠聲和嘯叫聲。傑賽爾翻身雙手抱頭,閉緊眼睛。

他想起朋友們,想起威斯特、加蘭霍、卡斯帕,甚至布林特中尉。他想起家鄉,想起父親和兄弟們。他想起阿黛麗。他默默發誓:只要能再見到他們,他一定改過自新。他的嘴唇在撕裂峽谷的不自然的風中瑟瑟發抖。他不會再自私、不會再驕傲、不會再懶惰了,他會做個好朋友、好兒子、好情人,只要能活過這場風暴。只要能活過這場風暴。只要能……

他聽到自己驚慌而急促的喘息,腦袋陣陣充血。

然後一切平靜下來。

傑賽爾睜開眼睛,放下雙手,腦旁積了一大堆樹枝泥土。事實上,整條峽谷都被落葉和嗆人的塵埃籠罩。九指站在旁邊,劃破了額頭,鮮血從臟兮兮的臉上流下。他緩步側行,持劍在手,劍在腿邊搖晃。有人面對他——是剛才堵住他們退路的士兵之一,頂著一頭蓬亂紅發。他倆兜著圈。傑賽爾張大嘴巴,跪起來觀看,心底有個小聲音提醒他出手幹預,但他不明白怎麽做。

紅發兵動作很快,向前一撲,舉過頭的長劍猛然揮下——但他快,九指更快。九指往旁一踏,呼嘯的劍刃便從臉旁幾寸的地方掠過,然後他的劍結結實實砍中對方肚皮。士兵哼了一聲,踉蹌了一兩步,九指的重劍又伴著一聲悶響咬進他後腦。士兵面朝下栽倒,頭上血流如注。傑賽爾看著鮮血在屍體旁的泥土中緩緩擴散,形成一個挺大的黑池子,池水粘滿谷底的塵埃和泥巴。沒有第二回合。沒有三戰兩勝。

他聽到腳步聲和悶哼,擡頭看見九指拼力迎擊第二個對手,一個大個子。兩人咆哮著比拼,爭奪一把匕首。傑賽爾目瞪口呆。剛才發生什麽了?

“捅他!”兩人搏鬥時九指高喊,“快他媽捅他!”傑賽爾目不轉睛地跪著看,一只手放在長劍柄上,好似那是懸崖邊上最後一根稻草。

“砰”一聲輕響,大個子哼叫著,背上插了支箭。然後又“砰”一聲,他背上插了兩支箭。第三支箭和第二支幾乎插在同一位置。大個子緩緩放開羅根,跪下咳嗽呻吟。他朝傑賽爾爬去,但越爬越慢,皺起臉發出奇怪的啜泣,背上的箭好像湖邊蘆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