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政治 Campfire Politics(第3/5頁)

“這兒沒人。”他低聲自言自語。

“幸好沒人。”菲洛嘶叫,離他不到兩跨,“你潛行的方式非同尋常,粉佬,搞出這麽大動靜,好讓敵人都奔你去。”

“太久不練了。”羅根囁嚅道,“還好沒造成損失。這兒沒人。”

“誰說沒人?”她站在廢建築邊上,皺眉看地。草地中有一圈焦痕,四周圍著石頭。篝火。

“才一兩天。”羅根用手蘸了點灰,低聲說。

路瑟走過來。“根本沒人嘛。”他一臉揚揚自得,好像一直掌握著真理。羅根覺得他真是不可救藥。

“幸虧沒人,不然我倆就該給你縫傷口了!”

“是我給你倆縫傷口!”菲洛嘶吼,“我要把你們那兩顆沒用的粉腦袋縫在一起!跟沙漠裏的沙子一樣沒用!那邊有足跡。馬腳印。不止一輛車。”

“商隊?”羅根推測,他和菲洛對視一陣。“或許現在離開大路走比較好。”

“那太慢了。”巴亞茲走下斜坡進村,魁和長腳在不遠處看著車馬。“太慢了。我們還是沿路走,反正平原上老遠就能發現情況,有時間準備。”

路瑟不確定:“我們看見了他們,他們也就看見了我們。那怎麽辦?”

“怎麽辦?”巴亞茲挑起一邊眉毛,“就指望名揚四海的路瑟上尉保護我們啰。”他看看殘破的村莊。“流水和遮風的墻,不錯的營地。”

“的確不錯。”羅根咕噥著在車上找生火的木頭,“我餓了。鳥呢?”

羅根坐在地上,看著其他人圍著他的鍋吃飯。

菲洛蹲在篝火搖曳的光線最邊緣,縮成一團,朦朧的面孔幾乎埋到碗裏。她眼神狐疑,手指緊攥食物,似乎擔心誰會來搶她。路瑟的食欲沒那麽旺盛,他優雅地用門牙小口咬翅膀,似乎擔心碰到嘴唇會被毒死,殘渣被他整齊地擺在盤沿。巴亞茲吃得有滋有味,肉汁在胡子上閃光。“好東西,”他邊嚼邊說,“你該做廚子,九指師傅,假如你有天不想再幹……”他揮舞湯勺,“現在的工作。”

“哈。”羅根回應。在北方,大家輪流做飯,並視為榮譽,好廚子和好戰士一樣珍貴。但這邊不是。談到做飯,這群人都成了白癡。巴亞茲只懂燒茶,魁最多能從盒子裏取餅幹,至於路瑟,羅根懷疑他壓根不知鍋子該用哪頭。菲洛對做飯這事嗤之以鼻,羅根猜測她以前都是生吃,甚至可能吃活的。

在北方,人們經歷一整天艱苦跋涉後會圍坐於燒旺的篝火旁用餐,秩序嚴格。頭兒坐上首,周圍是他兒子們和有外號的,然後親銳按名望排座。幸運的話,奴仆會在遠處另生一些篝火。人人各歸其位,只有作出傑出貢獻或在戰鬥中表現十分英勇,才有機會被頭兒調整位置。不按規矩坐會被踢開,甚至被殺。篝火旁的位置多少代表了生活中的位置。

這裏一切大不同,但羅根還是能通過坐位看出大家的狀況——實在不算好。他和巴亞茲靠火很近,其他人卻在火堆的溫暖達不到的地方。大家被晚風、寒冷和潮濕拉近,又被彼此推得更遠。他瞥了眼路瑟,後者不屑地看著碗,好像裏面都是尿。毫無尊重。他瞥了眼菲洛,後者也眯眼瞪他,目光仿佛黃刀子。毫無信任。他悲傷地搖頭,沒有尊重和信任,事到臨頭團隊會像沒有泥漿的墻一樣瓦解。

不,羅跟說服過更棘手的隊友。三樹、巴圖魯、黑旋風、寡言哈丁,他跟他們一對一決鬥,將他們全打敗了,然後饒過這些人的性命,讓他們加入自己的團隊。他們每個都有充分理由拼盡全力殺他,但最終羅根還是贏得了他們的信任、尊重和友誼。一點姿態和時間,如此而已。“美德第一是耐心”,羅根的父親常這麽說,還有“山脈不可能一天穿過”。他的時間或許不多,但急也急不來。做這些事,你必須現實一點。

羅根伸伸麻木的雙腿,拿著水囊起身,慢慢走向菲洛。她一直盯著他。她無疑是個奇人,不只外貌——死者在上,她外貌真的很奇怪——而是整個像把冷酷、鋒利的新劍,算是羅根見過最無情的人,仿佛看到別人溺水也不會扔木頭去救。但她確實救過羅根,而且不止一次。這群人中,她最先贏得他信任,是最靠得住的。他蹲在她身邊,遞去水袋,水袋在她身後墻上投下變幻的球狀影子。

她皺眉盯了水袋一陣,然後皺眉盯向羅根,最後一把搶過水袋,彎腰繼續吃東西,只給羅根留個瘦骨嶙峋的肩膀。沒個謝字,連感謝的意思都沒有,但羅根不在意。畢竟,山脈不可能一天穿過。

他回到篝火邊坐下,看著躍動的火焰在這些人陰郁的臉上映下閃爍火光。“誰來講故事?”他期待地問。

魁舔舔牙。路瑟沖火堆對面的羅根努努嘴。菲洛當沒聽到。泄氣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