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一回 操神術伏姬助侄兒初陣 謁舊君信乃述父祖忠義(第2/3頁)

登時信乃又對辰相等道:“此地的大敵皆敗退,已經肅靜。明日要趕快派人去洲崎大營稟報這裏的情況;並打聽那裏的安危。但不知駐守行德口的防禦使莊助和小文吾,他們那裏怎樣?不先與他們取得聯系,有諸多不便。”親兵衛聽了也說:“臣從京師出使歸來雖然沒去稻村,但業經信乃傳達接受了任防禦使的君命,並得到了恩賜的太刀,故敵軍進攻此地時應該幫助戰鬥。但現在敵軍已退,如再在此城逗留,則似乎怠慢而有不忠。”辰相聽了他們的議論說:“二位犬士言之有理。那麽就派振照俱教二去行德,打聽那裏的安危。再讓繼橋綿四郎去洲崎大營報告此地的大捷。另外犬江君可派你帶來的兩三個士兵,去向國主稟報你已從京師歸來。這樣即使在肅清敵軍之後再去稻村,也就不為遲了。”二犬士從其議,與直元一同退下,讓筆吏寫聯名的報告。天亮後振照俱教二弘經奉公子義通之命,帶領數名士兵去行德口的犬川和犬田營寨。莊助和小文吾那裏也派滿呂再太郎信重和安西就介景重帶領士兵乘快船,溯荒河來到這裏,向信乃和現八呈上了犬川和犬田的捷報,以及他二人的書信。從而得知這個再太郎是滿呂復五郎重時的養子;就介是安西出來介的獨子。那裏的戰鬥,莊助和小文吾擒拿了千葉自胤和大石憲重與原胤久等,而胤久負了重傷,生命垂危。這些都在捷報中寫著,再加上再太郎與就介的口述,盡知詳情。東辰相高興地誇獎了他們之後進去謁見義通。義通給了他們見面禮,然後說道:“這裏方才已派振照弘經去那裏了。所以犬川在汝等回去之前便會知道這邊的情況。你等要速去向國主稟報。”於是便允許他們倆告辭。這時親兵衛聽說行德那裏也有許多傷號兒,便送給莊助和小文吾一盒神藥。這樣不僅那裏負重傷的士兵,就連原胤久那樣必死之人,也可以得救了。於是繼橋綿四郎喬梁和犬江親兵衛的士兵,於次日清晨做為急使去了安房的洲崎大營。

再說五十三太和素手吉,同次團太、鯽三等行完了參見之禮,便請求回兩國河邊。義通雖然一再挽留,但他們只是為了行俠仗義,而不願做武士。所以便請求說:“小可等已習慣了原來的生計,就請準予告辭吧。”親兵衛和孝嗣見已難挽留,便奏請公子,賜給五十三太素手吉及其手下的六七十人許多賞錢,並囑咐道:“他日稻村找你們,可一定要來。”這時孝嗣也陳情道:“小可代替犬江的意願已經實現。如今犬江回來了,並打敗敵軍,我已沒有必要留在此地,想與向水等一同告退。”親兵衛哪裏肯答應,將他的話轉奏義通,公子也不肯放,更加厚禮款待。孝嗣也就不便再告辭,只好與次團太和鯽三等留在該城。且說犬飼現八偵查清了敵軍敗兵的去向後,同田稅逸友撤離假名鎮回到了台城。他在箭斫河偶然救活了被淹死的水路敵將扇谷式部少輔朝寧,然後將其俘獲,已見上述,現八和逸友聽說敵將足利成氏被野豬背著送來,為義通的初次出征增添了光彩的奇事,感到十分吃驚,便一同參見義通,表示祝賀。另外真間井樅二郎、姥雪代四郎、直冢紀二六、漕地喜勘太等,也施完了神藥在那天黃昏時回來。親兵衛想在翌日黎明帶領代四郎和士兵與孝嗣、次團太、鯽三等,以及寄舍五郎、壇五郎和其手下的人,同回安房。因為正在緊急之時,親兵衛對在京師和途中之事,也未能詳細稟報義通和辰相,但隨時都有人向他打聽。信乃等聽到了也及時向義通稟奏。對親兵衛的許多奇異事跡,人們無不感到吃驚,都稱贊他英勇,而且把這些當作了茶余飯後的話題。

閑話少敘,卻說信乃和親兵衛,對生擒的敵軍敗將和頭領,毫不鄙視侮辱,並在稟報公子同意後,告誡看守的士兵不準慢待,更絕不許無禮。現八也一同到囚禁的房間去,慰問憲房、為景和盛實等。憲房和為景羞愧得擡不起頭來,只好蒙衣裝睡。另外又去看成氏,他也由士兵看守著,在燈下袖手低頭坐在褥子上。當下信乃、現八和親兵衛讓看守將門打開,一同進入囚室,向他叩拜請安。成氏吃驚地放開手還禮後問:“你等是何人?”信乃聽了趨膝向前,恭敬地回答道:“您難道忘了嗎?臣不是陌生人,乃是主君兄長春王和安王的小傅、武藏國豐島郡人氏、大冢匠作三戍之孫、犬冢番作一戍之獨子、犬冢信乃金碗戍孝。說起來是很久以前之事了。昔日在嘉吉之亂中,結城的十萬義軍被圍困三年,弓折勢竭,二位親王被敵軍俘虜,臣之祖父三戍殺出重圍後繼續奮戰身亡,眾人都如此傳說。當時家父番作方十八歲,遵照父命殺出重圍脫身,腰間帶著二親王留下的寶刀,去跟蹤親王的去向。行至美濃的垂井,可憐二位親王已在金蓮寺被斬首。番作目不忍睹,奮然跳過刑場一刀砍倒劊子手,奪走了二位親王的首級,殺出一條血路來到信濃路上,在路旁的寺院中悄悄埋葬了二親王的首級。當晚他投宿在一家草廬,遇到個名叫手束的少女,她後來成為我父的結發之妻。那女子之父也是在結城與匠作一同陣亡。她母親早已去世,她無依無靠,便與我父結成良緣。她就是臣的母親。父親在金蓮負了重傷,所以便去築摩溫泉療養。刀傷雖然痊愈,但腿腳一時卻不能自如。夫妻相攜好歹回到了故鄉武藏的大冢。從此將姓氏改喚犬冢,教村民兵法和武藝,過了幾年生下為臣。不幸之事還不僅如此,在臣六七歲時母親因舊病加重而身亡。家父積年有病。父親之姐丈名喚大冢蟆六,是個心術不正的小人,當著大冢的村長。父親的姐姐龜筱,也是個靠不住的壞人。他們想盡辦法打算奪取我父多年秘藏的寶刀村雨丸。父親猜到此事便嚴加提防。但是他經年日久病疴纏身,知道自己朝不保夕,一日晚間便把父祖的忠義之事和那口刀的來歷告訴為臣說:‘汝長大成人時要去滸我的將軍邸獻上這口名刀,並奏明汝父祖之忠義,請求仕宦。’他說罷便拔刀剖腹自盡。那時臣僅十三歲。遵照家父的遺訓,在姑父母家忍受苦難歲月熬煎,待稍大一些,在六年前的文明十年夏月,臣即赴滸我去您的官邸獻那村雨太刀。想不到那寶刀竟被歹人調換。橫堀在村看破了那是假物,便不容分說,反認為臣是鄰國的奸細,立即命令許多力士捉拿為臣。臣不得已砍倒力士,登上芳流閣樓頂脫逃。這時您家的犬飼見八登上高閣來與我較量,二人失足滾落在閣下河邊的船上摔昏過去。那船斷纜流去,順著急流漂到了行德浦,被當地豪傑犬田小文吾父子搭救。臣雖然沒有死,但在滸我所受的刀傷變成了破傷風,病臥在古那屋。那是小文吾父親所開的旅店。這時您的家臣新織帆大夫素行奉橫堀在村之命,作為逮捕臣的頭領帶兵去行德搜查。在臣處境危險難以幸免之際,小文吾的妹夫即在座的犬江親兵衛之父、義士山林房八與其妻毅然以其殺身的鮮血濺到臣的傷口上,果然有奇藥之效,我的破傷風很快就好了,不但身體無恙,並因房八的面貌與臣頗相似,小文吾便以房八之首級騙過新織帆大夫,解除了危難。臣便與盟兄弟們漂泊流浪了六年之久。臣之盟兄弟共有八人,都以犬字為姓,生前便與裏見將軍有宿緣,應做他的家臣,但尚未到時機。今年四月君臣的天緣已經成熟,臣等便同被招至安房,受到裏見將軍的厚遇。因此在這次戰役中臣和犬飼現八隸屬在公子義通麾下,擔任此地的防禦使,聊舉螳臂之力接連取勝,以至如此田地。臣向您陳述卑賤的家史並非誇耀微功,只是想向您奏聞父祖的忠魂義膽,方多贅言。這雖然已是六日菖蒲,十日菊,但如不趁此機會向您稟奏先父之志,則是不孝,所以請恕臣冒昧。”他開誠布公地暢所欲言之後,回頭看看,後退讓坐。現八便趨膝向前對成氏叩頭後說:“臣本是卑賤小卒,沒機會見到您,請允許臣在此謁見。臣本籍上總,是武藏豐島大冢之氓〔來自他鄉的流落之民曰氓〕 糠介之獨子,自繈褓中便由您家的走卒犬飼見兵衛收養,在滸我藩中長大。養父去世後卑職繼承其職務,便暫且叫犬飼見八。如今是裏見家的防禦使,名叫犬飼現八金碗信道。臣在貴藩時雖是微不足道的卑卒,但侍君無私,竭盡忠義,俸祿多少、職務尊卑並不在心上。因此從總角時,就擇師學藝,自兵法七書、弓馬劍術之道,以至緝捕擒拿之功無所不學。然而貴家之權臣橫堀史在村,忌能妒賢,憎恨為臣不會巴結上司,被調做獄吏。臣不情願做獄卒小吏,曾屢次辭職,在村便誣陷以不敬之罪,將臣下獄。某一日捉拿犬冢信乃的力士們在芳流閣上被打敗,死者甚多,因此在村便出主意,將臣從監牢內放出來做捕快。臣登上芳流閣搏鬥之事,方才已由信乃詳細說過。在臣昏迷時船漂到行德。我蘇醒過來後一問原由,方知信乃只是一時之疏忽,而無被捉拿之罪。同時臣之生父糠介與信乃是同鄉,有介紹他的手書。奇遇還不止如此,信乃和臣還有宿緣。我們是異姓兄弟,彼此身上都有塊痣如牡丹花形。另外還有一顆神授的寶珠。小文吾和親兵衛也有同因同果的痣和寶珠。在兄弟八人之中,當時我們四人就得以相聚。信乃雖無罪不該捉拿,然而臣如一個人空手回到滸我,必將被問罪而死於在村之手,委實進退維谷,所以便同信乃躲在行德的古那屋旅店。後流浪了六年之久,才與盟兄弟一同被招到安房,信乃已詳細說過了。遺憾的是,您只聽信在村的奸佞誣陷之言,大概至今還在憎恨信乃和為臣吧?但信乃和為臣則不然。雖已恩仇易地,如今又奉君命,但臣等也不願把舊君故主當作敵人幹戈相見,拼個你死我活。因此從戰鬥一開始就讓杉倉武者助直元和田稅力助逸友迎擊您的一隊人馬,信乃和為臣則與顯定父子交戰。不料有靈豬之助,在您兵敗時,將您背著送至我公子義通之營寨。這大概是神明和佛爺鑒於信乃和為臣有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的不忘本之心,才給予冥助而有此一大奇事。”他說得成氏更加羞愧,無地自容,不住地從頭上往下流汗。還沒待他答話,信乃便安慰道:“您大概還不知道吧。方才橫堀在村和新織素行,不顧貴軍戰敗,二人並騎逃跑,在底不知野的附近被臣追上射死。當地的莊客斬了他們的首級送來,已查驗過了。根據我君這次的軍令,只許迎擊當面之敵,而不以斬殺敵人之首級為功。然而在村和素行是當地村民割了他們的頭,然後又將其掛在營門示眾,也是其多年來惑君害賢,虐民肥己應得的天罰。”聽他這樣一說,成氏嘆息道:“你們所說的都是金玉良言。因我之昏庸,不知你們是賢良的英才,你們被我拋棄後卻成了鄰國之寶。今日之悔有如楚懷王之恨。我已做好準備,即使烏鴉頭白,我也難以生還滸我了。”他如此回答嗟嘆不已。登時犬江親兵衛上前叩拜後言道:“將軍,莫要如此悲傷。臣也是裏見的防禦使,名叫犬江親兵衛仁。雖似乎有些誇口,遵照我君義成的仁義家風,我等也無不有惻隱忠恕和辭讓之心。在昨今之戰中不問自家或敵方士卒,凡或死或傷者,皆是各為其君不惜犧牲的忠臣,豈有不予以憐憫之理?是以為他們用了臣所秘藏的神藥。您手下的將領科革七郎和望見一郎以及其他士兵,被救活以後,願回去的便放還仍歸其主,連敵人之士兵都如此對待,又能將您怎樣呢?義成必將迎您去安房,重修舊好。”他如此親切安慰後,信乃和現八也說:“臣等並非為了羞辱您,才提出了有關父祖之事,只是想讓您知道他們的忠義之心。以後再來拜見。”他們告辭後便一同退到外邊去。這時在左右囚室內的憲房、為景、盛實等自不待言,連看守的士卒,都無不對這三位犬士的忠孝博愛、始終不忘本的真誠態度十分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