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埃莉斯·德·拉·塞爾的日記(第2/5頁)

天晴的時候,我們會在莊園周圍跑來跑去,偷看勞倫和其他仆人在忙些什麽,或者去湖那邊打水漂。下雨的時候,我們會留在房間裏,玩雙陸棋、彈珠或者抓子遊戲。我們會在底樓的寬敞走廊裏滾鐵環,去樓上閑逛,避開女傭們的視線,等她們發現的時候再咯咯笑著跑開。

我的每一天是這麽過的:早上我會聽老師講課,為有朝一日能成為法國聖殿騎士的領袖而做準備;到了下午,我會拋開這些職責,從準大人變回小孩子。雖然當時的我並沒有認真想過這些,但我明白,阿爾諾就是我逃避現實的方法。

而且當然了,沒人看不出我和阿爾諾有多親密。

“噢,我可從沒見過你這麽快樂。”露絲無奈地說。

“你肯定非常喜歡你的新玩伴,對吧,埃莉斯?”母親說。

——而現在——我看到阿爾諾和我父親在庭院裏練習劍術,又聽說他們一起去打獵——我不由得心想:看到我和阿爾諾如此親近的時候,母親真的不覺得嫉妒嗎?現在我似乎明白她當時的感受了。

但我始終沒有想到,我和阿爾諾的友誼會成為值得擔憂的理由。直到我在書房站在他們面前的那一刻,他們才把那個理由告訴我。

“阿爾諾是刺客的後代。”父親說。

我的一小部分世界開始搖晃。

“可……”我說著,試圖尋找腦海裏那兩幅畫面的共同點。在一幅畫面裏,阿爾諾穿著他閃閃發亮的靴子,背心和外套,在莊園的走廊裏飛奔,用手裏的棍子指引鐵環的方向。而在另一幅畫面裏,那個刺客醫生站在走廊中央,霧氣籠罩著他的大禮帽。

“刺客是我們的敵人。”

母親和父親交換了一個眼神。“的確,他們的目標和我們對立。”他說。

我思緒飛轉。“可……可這代表阿爾諾想殺我嗎?”

母親走上前來安慰我。“不是的,我親愛的,不是的,完全不是這樣。阿爾諾仍舊是你的朋友。雖然他的父親,夏爾·多裏安,是一位刺客,但阿爾諾本人完全不知情。毫無疑問,他父親是打算告訴他的,或許是在他十歲生日的那天,就像我們原本對你的打算那樣。但事實上,他走進這棟宅邸的時候,對於等待著他的未來一無所知。

“那他就不是刺客了。他只是刺客的兒子。”

他們又對視了一眼。“他的某些特質是與生俱來的,埃莉斯。從許多方面來說,阿爾諾始終都是個刺客——只是他對此並不知情。”

“但如果他不知情,那我們就不可能成為敵人了。”

“說得沒錯,”父親說,“事實上,我們相信通過培養,是可以改變他的本性的。”

“弗朗索瓦……”母親用警告的語氣說。

“父親,您這話什麽意思?”我說著,目光從父親轉向母親,也注意到了她的不安。

“我的意思是,你對他是有相當的影響力的,對吧?”父親問。

我感到自己臉紅了。有這麽明顯嗎?

“也許吧,父親……”

“他敬仰你,埃莉斯,所以有何不可呢?我很樂意看到你這麽做。這是件好事。”

“弗朗索瓦——”母親再次開口,但他擡起手來,制止了她。

“拜托,親愛的,這件事讓我來處理吧。”

我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們。

“你作為阿爾諾的朋友和玩伴,沒理由不能用我們的方式去培養他。”

“弗朗索瓦,你是說給他洗腦吧?”母親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意。

“是引導他,親愛的。”

“用違背他本性的方式引導他?”

“這種事誰又能斷定呢?或許埃莉斯沒說錯,他現在並不是刺客。或許我們能幫助他擺脫那些刺客。”

“刺客們不知道他在這兒?”我問。

“至少我們是這麽認為的。”

“那他們就不可能來找他了。”

“說得沒錯,埃莉斯。”

“那樣的話,他就沒必要成為……任何人了。”

我父親的臉上浮現出困惑的神色。“抱歉,親愛的,我沒聽明白。”

我真正想說的是不去打擾他。把阿爾諾留給我,不讓他知道我們看待這個世界的方式,或者我們希望去改造這個世界的方式——不要來打擾和我阿爾諾分享的這一小部分人生。

“我想,”母親說,“埃莉斯想說的是——”她攤開雙手,“——何必這麽著急呢?”

他抿住嘴唇,我和母親的反對顯然讓他不太高興。“我是他的監護人。他是這個家的孩子。我會按照這個家的規矩把他撫養長大。我就直說了吧:我們必須趕在刺客之前打動他。”

“我們沒理由擔心那些刺客會發現他的存在。”她不肯退讓。

“這點我們也沒法肯定。如果刺客們找到他,就會把他帶回刺客兄弟會。他根本沒辦法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