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奇武會的情況

跟著諸葛進了屋,四合大院,通透清明,格局嚴正。我情不自禁地眼睛四下溜,從屋角看到墻角,真心覺得各處細節都合適,都停當,都是真貨色、真手藝。我不懂建築之美或淵源正宗,我只是單純識貨。

在這地方砸下去維修和維護的錢,絕對不比買這個宅子少。

一路來的時候,我想象和奇武會最終碰面的場景,總覺得他們被全世界這麽打了雞血似的通緝,多多少少應當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大本營外必然機關密布,等閑裝甲車來犯都要在門口狗吃屎,根本奈何他們不得。

就算沒那麽誇張,至少每個人都該表情嚴肅啊!

事實證明我太低估他們了。和諸葛轉過屏風進了院子,擡眼一看,好些人神態悠閑地坐在前廳當中。清一色爺們兒,出乎我意料,倒統統沒有穿西裝,明明今天又不是星期五。那範兒不像是躲通緝,倒宛如度假。

這陣仗,害得我穿著這身二表哥西服渾身不自在,好像舊社會天橋藝人上人家堂會上唱小曲似的。

然後我就想:堂會是什麽?這段時間腦子裏怎麽老冒出些不著調的東西來啊?

斯百德是老相好了,他穿牛仔褲的樣子跟當初十號酒館中豬圈聖鬥士的形象相去甚遠,我看了好幾眼才反應過來這位仁兄是誰。冥王嘛,養身體那段時間他常過來跟我玩鬥地主,連續十一次聯手討伐地主卻鎩羽而歸,被約伯贏得各自的底褲都接踵而去,也算是一段可歌可泣的戰鬥情誼。至於諸葛,一路上看他一副撲克鬥群雄,端的是蕩氣回腸,我作為三國演義電台評書的忠實聽眾,對孔明的直系後代生起敬畏仰慕之情實屬理所當然。

我略微放下了那顆忐忑的心,還好,這裏面的人,只有坐在角落裏那個臉色煞白的癆病鬼我不認識。

斯百德起來接替諸葛招呼我,他對我的情況最了解,直接就把我拉到癆病鬼同學面前:“這是先知。”

“先知?您身份證上的名字嗎?您是會算命還是看風水?算命的話手相還是面相?不管是什麽都趕緊幫我掐掐,看我這一回莫名其妙的華蓋運到底要走到什麽時候。”

先知坐的椅子與眾不同——毛氈子,毛背靠,整個人都窩進去了。天挺熱,他膝蓋上還仔細地搭著厚厚的褥子,沒事還掖一下,不知道是有多怕冷。

我這麽貧嘴他一點表情都沒有,只是擡頭望望我,嘴角微微一動,表示招呼。我看清了他的臉色,忍不住要為他擔心:“您這是肺癌晚期啊還是白血病瘧疾齊發啊?喜歡吃什麽您就吃點,想上哪兒趕緊走吧,耗這兒算什麽事兒。”

冥王嘿嘿笑了,過來拍拍我:“別瞎操心,你兒子死了他都不會有事的。來,我們作一個入職的orientation。”

我從沒有正經上過班,沒有經歷過任何嚴肅認真的新人入職場面,所以就算我被改造過的語言中樞告訴了我orientation作何解釋,我也老半天沒琢磨過來它真正的意思。

所以人家只好用比較通俗的語言再說一遍:“就是給你介紹一下我們組織的情況。”

這麽一來我就來興趣了,冥王說:“你可以問我們問題,我們會毫無保留地告訴你答案。”

真的嗎?你們沒有騙我嗎?

大家都擺出嚴肅的神色,表示這件事的隆重程度,我趕緊老實不客氣地問:“你們到底有多少錢?”

斯百德頓兒都沒打一個,張口說了一個天文數字,我心臟病都差點犯了,他還特淡定地做了一個缺德的補充:“去年的稅後可支配收入。”

“擦,你們還上稅?”

我摸著鼻子,感覺強烈的好奇心像孕婦的酸水一樣洶湧而來不可抑制。那時我是如此興奮,甚至忽略了一個最根本的問題:為什麽他們要這樣對待我?

為什麽判官這個角色,會如此重要?

現在,他們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剛好圍成一個圓形,把我晾在中間,誰也沒有客氣一下讓我也坐的意思。我左前方還有一張空著的椅子,應該是屬於名叫愛神的那位漂亮姑娘。

他們都在審視我,不管是和氣的冥王、沉靜的斯百德,還是深沉的諸葛、冷漠的先知,打量我的眼神都大同小異,仿佛都在看一個機器人拆開的身體,客觀而超然地觀察其內部線路和結構。

我忽然繃緊了身體裏的一根弦,憑借本能,我知道他們在尋找和等待著什麽,好的,或者壞的。

我深呼吸,站穩了,看了一眼斯百德,那種被芒果狠狠砸到腦門的麻木感又從腳底蔓延而上,但我這一次克制住了自己的驚慌。

我想了想,作為一個沒太多文化的人,我決定從最直截了當的方面入手去了解他們,於是我問冥王:“麻煩你們詳細徹底地告訴我,奇武會和你們,到底是什麽來頭?有何特色?八字、屬相、星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