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演技派魔鬼集訓

在咪咪診所候診廳的隔壁,他們給我準備了一個小房間,房間有一扇玻璃窗,外面看不到裏面,裏面卻能看到外面。

我的任務就是久久端坐在那扇玻璃窗面前,像望夫石等待老公一樣,努力瞪著候診廳裏的所有人。

在窗子旁邊的小桌子上放了水、三明治、電話、平板電腦,就差個旅行充氣睡袋了。約伯極盡體貼,還特意在電腦裏為我準備了一幹新下海拍愛情動作片女星的力作,赤裸裸地擺在桌面,叫我不要客氣,娛樂靠自己。我蒼涼地攤開自己那雙最近才變得羸弱無力、還他媽長滿斑斑點點的手,嘀咕了一聲“操你媽”。

我就這麽坐了下來,深呼吸,盡量使自己心平氣和,積極向上,盡管咪咪和約伯這兩個家夥的人生都很難跟“正經”兩個字沾上邊,但他們不會把寶貴的時間拿來玩玩我就算了。

果然,就這麽坐了好幾天,早上來,晚上走,咪咪和約伯不知道在忙什麽,招呼都不進來跟我打一個,悶得我嘴巴裏都淡出鳥兒來了。唯一的樂子是看候診廳裏的人,老實說,對照著芝加哥的八卦小報,來這兒的名人可真不少啊!

數日後的某天上午,約伯推我離開公寓的時候,隆重地提醒我:“今天,今天打起精神來啊,見真格的了。”

十一點,薇薇安走進了候診廳。

她背著一個碩大的包,穿牛仔短褲,兩條腿光滑筆直,古銅色,發出耀眼的光澤,實在是賞心悅目,臉上還是濃妝,而且比我上次見到的更誇張。

我簡直覺得根本沒有人會知道真正的她到底長什麽樣子。

她在前台打聽了一下什麽,然後就坐到玻璃窗正對面的沙發上,拿起一本時尚雜志開始翻。

我急忙打電話給約伯:“什麽情況?我看到薇薇安了。”

他聲音很平靜:“她來看鼻竇炎。”

我忍不住犯蠢,問了一句:“你怎麽知道她犯鼻竇炎?”

他還是那麽平靜:“因為我最近是她新的健身房教練,往她喝的保健飲料裏面丟了一點兒東西,保證她一定會犯鼻竇炎,然後介紹一個巨牛逼的醫生給她看,有問題嗎?”

健身教練?好吧,我從來沒有見過約伯的裸體(上帝保佑),但我完全相信在需要的時候他能秀出全美健美冠軍的身段,就算他自己做不到,也有人會劃開他的皮膚填兩塊上好的牛肉進去充數。

還有鼻竇炎什麽的,約伯和咪咪聯起手來,這個世界真的會好嗎?

他打斷了我的憂國憂民,吩咐:“你,先看著,什麽事兒都不用幹,聽我們指示。”

我心中暗罵:你這是過上了007的癮嗎?叫我這麽坐著真的生不如死,你怎麽不想想啊!

過了一會兒指示就來了:“五分鐘後從暗門去咪咪的辦公室,從他辦公室出去,在候診室裏跟這妞兒打個照面。”

打就打。我吃力地推動輪椅,這玩意兒絕對沒有看起來那麽好駕馭,動不動就進一退三,好不容易推到辦公室那面墻,我已經出了一身汗。

墻上果然有個暗門,咪咪和摩根住進來沒幾天,這地方已經完全成了一個耗子洞了。

再過五分鐘,我就大搖大擺地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坐到了薇薇安的對面。

她擡起頭來,看了我一眼。我面無表情地回望她,然後低下頭去玩自己的手指,耳機裏立刻傳來約伯的尖叫聲:“擡頭!看人,看人!”

我真想用祖傳的三字經罵回去,但那樣子的話周圍坐著的朋友們就會建議我去看精神科,所以我只好咽下一口憤怒的口水,顫顫巍巍地擡起了頭。

約伯說:“跟著我說話,調調兒學足,一個字都不要落下。聲音不要大,就嘀咕嘀咕,好像自言自語那樣就好咧。”

我剛要腹誹,他趕在我之前說:“這句話就不用了,謝謝。”

接著他就改了英文,而且還是頗古怪的口音,我居然聽得順溜得很,看來腦子真的被咪咪動過。

他說:“小姐,我看你那個鼻子,可整得不怎麽樣啊!照我說,既然要在自己身上動刀子,無論如何都得找個好一點的醫生下手啊。”

我蒙了好一陣子,實在沒處去找他理論,沒奈何,心一橫牙一咬,依樣畫葫蘆,心想哪怕人家不是連環殺手,聽到這話後也可能會上來一刀捅死我吧。

但薇薇安沒有。盡管旁人紛紛側目,並且每個人的眼神都像是在說我為老不尊,但她就像突然變成了一個聾子一樣,連頭發絲兒都沒動。

約伯在耳機裏意味深長地停了好一會兒,我差點要催他趕緊了,他才又說:“鼻子已經是敗筆,真正毀掉的是你的皮膚,已經完全毀滅了,寶貝,這輩子沒有MAC你是沒法出門了對吧?”

連前台那個長相和智商都像充氣娃娃的女生都要過來揍我了,薇薇安還是沒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