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風雨之夜(第3/9頁)

“哦,快看!快看!”珍大喊,“攔住他!快點!”

“攔住他?”丹尼斯頓還在擦臉,“到底為啥?最好別讓我看見那頭不講道理的牲口,要不我——”

“哦,快對他喊話,丁波先生,”珍失去耐心,發作了,“快來啊,跑啊!你看不見他嗎?”

“看什麽?”丁波喘著粗氣,他們都在珍的催促之下,追趕著那遠去的馬。

“馬背上有個人。”珍喘著氣說。她累壞了,上不來氣,還跑掉了一只鞋。

“一個人?”丹尼斯頓說,然後他也叫起來,“天哪,先生,珍說得沒錯。你看,看那裏!借著天色看……在你左邊。”

“我們趕不上了。”丁波說。

“嗨!停下來!回來!我們是朋友——朋友,朋友![1]”丹尼斯頓大吼。

丁波此刻叫不出聲來。他老了,晚上還沒有休息就出發了,現在他的心力交瘁,這有什麽後果,大夫很多年前就警告過他。他倒是不怕,但是先要喘喘氣,否則沒法扯起嗓門喊(至少沒法喊出古太陽系的語言)。他站起身,努力深呼吸時,那兩個人再次突然大喊起來:“看啊!”在星空之中,高高騰起一匹駿馬的身影,似乎是從二十碼外一舉躍過樹籬,馬看起來其大無比,有很多條腿。在馬背上,是一個身形魁梧的人,破成千絲萬縷的長袍迎風在他身後很遠處牽扯。珍覺得那人在回頭觀望,似乎在嘲笑。泥水飛濺,傳來砰然一聲,馬落在樹籬另一邊;除了風聲和星光,一切又歸於平靜。

◆〇◆

“你有危險,”弗洛斯特關上馬克的牢門,然後說,“可是你也得到了一個偉大的機會。”

“我猜想,我終究還是在研究院裏,而不是在警察局。”馬克說。

“是的,可你還是一樣危險。研究院很快就會有處決人犯的正式權力了。實際上在此以前已經行使過了。辛吉斯特和卡斯泰爾斯都被處決了。我們需要采取這樣的行動。”

“如果你們要殺死我,還用謀殺指控糊弄我幹什麽呢?”

“在繼續說以前,我必須請你保持絕對客觀。憎恨和恐懼都是化學現象。我們對彼此的態度都是化學現象。社會關系是化學關系。你必須客觀地看待自己的感情,別因為感情幹擾了對事實的注意力。”弗洛斯特說。

“我明白了。”馬克說。他在演戲——盡量讓自己顯得朦朧地懷有希望,又稍微有些慍怒,好讓弗洛斯特有所發揮。可是他的內心,卻因為對伯百利有了全新的洞察,而下定了決心,這人說的話,連一句也不要相信,不要接受他提的任何建議(盡管可以假裝接受)。馬克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堅持這個認識:這些人是他的死敵;因為他已經感覺到自己內心妥協和輕信的老毛病又在蠢蠢欲動。

“對你的謀殺指控,以及你處境的轉變,都是安排好的了計劃,這麽做是因為有一個明確的目的。”弗洛斯特說,“這是每個人在獲準進入我們圈子以前,必須要經受的鍛煉。”

馬克不禁又是一陣後怕。僅僅在幾天以前,哪怕用這種謊話做餌,他也會馬上上鉤;只有當死亡迫在眉睫時,才能讓這圈套如此明顯,讓釣餌毫無誘惑。至少是比較沒誘惑,因為即便現在……

“我沒看出這鍛煉有什麽意義。”馬克大聲說。

“這也是為了促進客觀。如果是依靠,例如相互信任、相互喜愛之類的主觀情感結合起來的一個團體是沒有用處的。這些,我已經說過了,都是化學現象。原則上,都可以通過打針來產生這些感情。我們安排讓你經過一系列考驗,讓你對副總監和其他人產生前後矛盾的情感,這是為了讓你今後和我們之間的關系完全不是建立在感情基礎上。至於說團體中的成員之間必須要有某種社會關系,那也許他們最好互相厭惡。這樣他們才不太會把自己的感情和真正的關系混為一談。”

“我今後的關系?”斯塔多克說,裝出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但是他扮成這副樣子雖然容易,倒也很危險,真相可能隨時重新出現。

“是的,”弗洛斯特說,“你被選中作為我們的候選人。如果你沒有入選,或者你拒絕入選,那就不得不毀滅你。當然了,我不想恐嚇你。恐懼只會把問題搞混亂。這個過程毫無痛苦,你現在的反應只不過是難以避免的物理現象。”

馬克在深思。

“這個——這個看起來很難下決心啊。”馬克說。

“這個想法只不過是因為你目前的身體狀況引起的。請允許我繼續向你介紹相關信息。我首先要告訴你,制定研究院政策的,既不是副總監,也不是我。”

“是頭?”馬克說。

“也不是。費羅斯特拉多和威爾金斯都上了頭的當。他們確實進行了一項出色的實驗,讓頭沒有腐爛。可頭開口說話時,我們聽到的思想卻不是阿爾卡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