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中的白銀

突然地,他在一大片灰暗中找到了焦點,在無物的漩渦中好像有些確實的東西。它在他面前漂移並且緩慢地旋轉。

它有兩個輪廓,分開了之後又合在一起。他跟自己頭部鈍重的疼痛作戰,內在的黑暗已經使他精疲力盡,而且還掙紮著不讓他逃出掌握。漸漸地,他又再次感覺到了自己的手腳,省悟到自己是誰,以及如何來到這裏。

在他驚愕的蘇醒中,一個水晶狀東西的影像變強,成了焦點。那是一把鑲著寶石匕首的柄。

恩崔立漸漸逼近,幾碼外,墻上僅有的一根火把照出的背景上是一個黑色的人影。他的武器準備在一有反抗跡象的時候就發動攻擊。崔斯特能夠看出這個殺手也在墜落中受了傷,然而他很明顯先恢復了過來。

“你還能走嗎?”恩崔立問。崔斯特很精明,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能走的話會發生什麽事。

他點了點頭,準備要站起來,但是匕首靠近了過來。

“還不是現在!”恩崔立咆哮道。“我們得先確定自己在哪裏,並且要去哪裏!”

崔斯特將注意力從殺手身上轉開,然後研究了一下他們的環境,他確信如果恩崔立想動手,早就已經殺了他。他們現在身處礦坑中,這是很顯而易見的,因為這裏的墻壁是被大致挖過的石頭,每隔二十尺左右就用一些木頭柱子撐著。

“我們下跌了多少距離?”他問殺手,他的感覺告訴他:他們在先前戰鬥的房間底下很深之處。

恩崔立聳聳肩。“我記得跌了一小段距離之後摔在一塊硬石頭上,滑下了斜坡以及曲折的滑槽。在我們最後落在這裏之前似乎過了很久。”他指著天花板角落上的一個開口,他們是從那裏掉出來的。“但是對一個認為自己即將死亡的人而言,時間的感覺是不太一樣的,這整件事可能比我所記得的要快得多。”

“相信你的第一個反應,”崔斯特建議說,“因慕我的感覺也告訴我,我們的確向下墜落了很長一段路。”

“我們要怎樣出去?”

崔斯特仔細觀察了地面些微的坡度,然後指向右方。“那個方向是往上的。”他說。

“那起來吧。”恩崔立說,他伸出了手來幫黑暗精靈。

崔斯特接受了這個幫助,小心地站了起來,並沒有做出任何威脅性的動作。他知道恩崔立的匕首會遠在他出手之前就把他剖開。

恩崔立也知道這個事實,但是他預期崔斯特在目前的苦境中不會惹出任何麻煩。他們在上面的凹室中已經交過手,互相都用不願承認的尊敬來看對方。

“我需要你的眼睛,”恩崔立解釋說,但是崔斯特其實早就想到了。“我只找到一根火把!它沒有辦法持續到我出去為止。你黑暗精靈的眼睛能夠在一片黑暗中找到路。我會靠近你來感覺你的每個動作,近到能夠一刀就殺了你!”他再度翻動手上的匕首來強調他的重點,但是崔斯特不用看就很清楚知道他在想什麽。

當崔斯特站了起來,他發現自己傷得並不像先前害怕的那樣嚴重。他扭傷了一邊的膝蓋和腳踝,當他把身體任何的重量一放上去,他就知道每走一步都會十分疼痛。然而他不能讓恩崔立知道。如果他撐不下去,他對恩崔立就沒有利用價值了。

恩崔立轉身去拿火把,此時崔斯特迅速地瞄了一眼他的裝備。他看到自己的一把彎刀被塞在恩崔立的腰帶裏,但是另一把魔法刀刃卻不在附近。他感覺到自己的其中一把匕首藏在靴子的隱藏刀鞘裏,但是他無法確定這把小刀在他對抗武術精湛又拿著軍刀和匕首的敵手時能幫得上多少忙。在不利的情勢下卯上恩崔立,是在最絕望的境地中才不得以出之的下策。

然後,在突來的震驚中,崔斯特抓住了他的腰包,當他看到封口的繩子已經解開,他的恐懼大幅增強了。在他還沒把手伸進去之前,他就知道關海法不見了。他狂亂地四處張望,但是只看到一片碎石瓦礫。

注意到了他的焦急,恩崔立在鬥篷帽子底下邪惡而得意地笑了。“我們走吧!”他對黑暗精靈說。

崔斯特沒有別的選擇。他必定不能冒著讓關海法再度落入邪惡主人之手的風險,把魔法雕像的事告訴恩崔立。崔斯特曾經讓這頭大豹免於如此的命運,但現在他寧願讓它永遠埋在幾百噸石頭下,也不要它回到不值得的主人手中。他最後悲傷地望了石堆一眼,然後忍痛接受了這次的損失,他從這頭豹還活著,並且在自己那一存在界中不受傷害這件事上感到安慰。

坑道的支柱隨著一種擾人的規律被拋在身後,就好像他們一直走在同一地點一樣。崔斯特感覺到坑道在緩步上升的同時是有弧度的,繞了一個極大的圓圈。這讓他感覺更加緊張。他知道矮人挖掘坑道的技術,特別是在有珍貴寶石或金屬的地方,他開始懷疑還要走幾哩才能到達地下第二高的樓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