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關於雪的故事(第4/7頁)

“我在神行術上一直都不太行。”弗林繼續說道,“和安德羅不同,我需要……”

“弗林。”蘭德打斷了他,“夠了。”

那名殉道使臉紅了。“我道歉,真龍大人。”

旁邊的珂麗勒微微一笑,拍了拍弗林的肩膀。“不要在意,達莫。”她用歡快的莫蘭迪口音說道,“他今天上午一直都像冬天的雷雨雲一樣沉悶。”

蘭德瞪了她一眼,但她只是快活地微笑著。無論兩儀師們對於能夠導引的男人有怎樣的看法,那些將殉道使約縛為護法的女人,都像母親照顧兒子一樣袒護著他們。她的確約縛了一個蘭德的人,但這並不能改變弗林屬於蘭德的這個事實。首先是殉道使,然後才是護法。

“你怎麽想,愛薩?”蘭德轉向另一名兩儀師,“關於汙染和哈琳妮所說的話?”

那名圓臉女子猶豫著,一邊踱步,一邊將雙手背在身後。在她深綠色的長裙上只有很少的一點繡花。作為一名兩儀師,她屬於標準的實用主義者。“如果真龍大人說汙染已經被凈化,”她謹慎地說,“那麽在眾人面前對您表示懷疑肯定是不應該的。”

蘭德臉色一沉。兩儀師的回答永遠都是這樣模棱兩可。不管是不是立下了誓言,愛薩都能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

“哦,我們全都去了煞達羅苟斯。”珂麗勒轉著眼珠,“我們看到了你做的一切,蘭德。而且我能透過親愛的達莫感覺到至上力男性的一半。它已經改變了,汙染消失了,它就像陽光一樣。但導引男性的一半感覺仍然像是在與盛夏的龍卷風角力。”

“是的,”愛薩說,“但您必須明白,讓其他人相信這點是多麽困難,真龍大人。在瘋狂之年代,許多人經過了數十年之久,才接受男性兩儀師已經無一例外地陷入了瘋狂。讓世人恢復對他們的信任可能需要更長的時間,畢竟這種根深蒂固的觀念已經持續了這麽久。”

蘭德咬緊了牙。他走到營地側旁的一座小山丘腳下,這裏已經在營地工事的範圍內了。他繼續朝山頂走去,兩名兩儀師緊隨其後。這座山丘上豎立了一座木制瞭望台,士兵們也可以在這座木台上向工事外面發射弩箭。

蘭德站在山頂,槍姬眾們環繞在他周圍。他俯視著腳下那些排列整齊的沙戴亞營帳,卻幾乎沒注意到向他敬禮的士兵們。

這就是他將留給這個世界的東西?汙染被凈化,男人們卻依舊被殺戮,或被驅逐,因為一個他們無能為力的誤解?他已經將大部分國家掌握在自己手中,但他很清楚,包裹被捆得愈緊,當繩索斷裂的時候,它崩散得也就愈嚴重。他死後世界會怎樣?會爆發堪與世界崩毀相比的戰爭和災禍嗎?上一次,他沒能堅持下來,他的瘋狂和伊琳娜的死徹底吞噬了他。這次他能夠阻止相同的悲劇發生嗎?他有選擇嗎?

他是時軸,因緣在他的周圍扭曲,被塑造。而現在,他又從作為君王的生活中明白了一件事:你的權威愈崇高,你對自己的人生就愈難以控制。責任重逾高山,它像真龍預言一樣壓迫著他的雙手。或者這兩者本為一體?責任和預言?他作為時軸的本質和他在歷史中的位置?他能夠改變自己的人生嗎?他能不能留下一個更好的世界,而不是破碎、流血的諸國?

他望著這座營地,人們正在為各自的工作而忙碌著。馬匹在地面上尋找上一個冬天留下的,沒有被啃凈的草根。雖然蘭德已經下令輕裝簡從,營地中還是保留了一些隨軍人員——幫助洗衣煮飯的女人,照顧馬匹和裝備的鐵匠和蹄鐵匠,傳遞訊息和接受武器訓練的年輕男孩。沙戴亞是邊境國之一,戰爭對這些人來說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有時候,我很羨慕他們。”蘭德低聲說道。

“大人?”弗林上前一步問道。

“這座營地中的人們,”蘭德說,“他們奉命行事,每天都做著自己的工作。有時候,他們接受的命令很嚴格。但不管是怎樣的命令,這些人都要比我更加自由。”

“大人?”弗林一邊說,一邊用蒼老的手指揉搓著自己滿是皺紋的臉,“您是世上最強大的男人!您是時軸,即使是因緣也會服從您的意志。我是這樣認為的!”

蘭德搖搖頭。“實情並非如此,弗林。那裏的那些人,他們隨時都能騎馬跑開、逃走。只要他們願意,就可以把戰鬥丟給其他人。”

“我認識幾個沙戴亞人,大人。”弗林說,“請原諒,但我懷疑他們有沒有可能這麽做。”

“但他們可以這樣。”蘭德說,“他們可以這樣選擇。無論是他們的法律還是誓言,都不能約束他們的自由。而我,看起來似乎可以隨心所欲,但緊緊束縛我的繩索已經割開我的皮肉。我的能量和影響力在命運面前毫無意義。我的自由只是一種幻覺,弗林。所以,我羨慕他們,有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