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風暴的含義(第4/15頁)

“她為你把她的罐子擦幹凈了。”倫納德說,“就是那些銅底罐子。它們就放在她廚房的桌子上,如果你想要的話,它們都是你的了。”

奧安妮沒說話。倫納德聽到一陣破裂的聲音。他回過頭,看見奧安妮的圍裙落了下去,一些雞蛋摔在地上,撞破了幾顆。

奧安妮以極度平靜的聲音說:“她有沒有說別的什麽話?”

倫納德撓了撓稀疏的頭發。“她說風暴就要來了,他們必須到北方去。蘇林說我們也應該去那裏。”

他們又站了一會兒。奧安妮提起圍裙,摟住剩下的大部分雞蛋。她並沒有多看那些落在地上的雞蛋一眼,只是盯著北方。

倫納德轉過身。暴雨雲再次向前沖去,而且似乎變得更黑了。

“我覺得,我們應該聽他們的話,倫納德。”奧安妮說,“我要……我要去準備需要帶上路的東西。你可以去把大家都叫回來。他們有沒有說我們要去多久?”

“沒有,他們甚至連真正的原因都沒說。他們只是說,我們要去北方迎接風暴,而且……這就是一切的結局。”

奧安妮用力吸了一口氣。“那麽,你讓大家做好準備,我來處理房子裏的事情。”

她快步走進屋裏。倫納德強迫自己轉過身,不再去看那團暴雨雲。他繞過房子,走進谷倉,將農場工人們聚在一起。他們都是些堅韌勇敢的好人。倫納德的兒子們都在別的地方幹著各種營生,而他的這五名工人就像他自己的兒子一樣。墨克、法維丹、林寧、維舍爾和艾丹瑪德聚到他面前,倫納德依舊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派兩個人去聚攏牲口,兩個人去清點冬季留下的存糧,派最後一個人去找葛蘭尼,他到村裏購買新種子去了。倫納德終究還是擔心他們播下的種子會有問題。

五名工人紛紛跑開。倫納德又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然後才走進谷倉,找到自己的小鍛打台。這算不上是真正的鐵砧,只是一副方便移動的小鐵案。他把鍛打台放在滾軸上,將它一直推到院子另一邊的磚房裏。在谷倉裏是不能做鐵匠活的,那裏的塵土會著起火來。平時他會用這個鍛打台對農具進行一些簡單的修理。

一個小時後,他已經燒旺了爐火。他打鐵的手藝不像蘇林那麽好,但他父親很早就讓他明白,對於一名農夫來說,懂一點鐵匠活是需要的。有時候,只為了修補一件破損的東西就要跑到鎮上去,實在是很浪費時間。

那團濃雲還滯留在空中。他竭力不去看那個方向,一走出磚房,就又進了谷倉。而那些雲卻仿佛眼睛般緊盯著他的後背。

在谷倉裏,陽光透過墻上的裂隙,落在塵土和幹草上。這座谷倉是他在25年前建成的,他一直在算計著更換一些屋頂的板條,但現在,他已經沒時間思考這件事了。

在掛工具的墻上,他朝自己第三好用的鐮刀伸出手,卻在半空停了下來。然後,他深吸一口氣,從墻上取下自己最好的鐮刀,走回磚房裏,把鐮刀柄敲脫了下來。

他剛把木柄扔到一旁,他最年長的工人維舍爾牽著兩頭山羊回來了。一看到鍛打台上的鐮刀頭,維舍爾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他把山羊系在院子裏的一根柱子上,跑到倫納德身邊,但什麽都沒說。

該如何把鐮刀打造成一把長刀?蘇林說過,要讓它能把馬上的騎兵勾下來。他必須給鐮刀換一根更長的木柄,而且這根握柄的頭部應該削成矛尖狀,再裹上一層白鐵皮,好讓矛尖變得更硬。他還必須燒軟鐮刀刃,在它上面打出一個能夠把人勾下馬的鉤子,也許在勾下他們的時候還能砍傷敵人。他把鐮刀刃插進燃煤裏,然後又系上了圍裙。

維舍爾看了約一分鐘左右,終於,他走過來,握住倫納德的手臂。“倫納德,我們在幹什麽?”

倫納德甩開他的手。“我們要去北方。風暴就要來了,我們要到北方去。”

“只為了一場風暴,我們就要去北方?這太瘋狂了!”

倫納德差不多就是這樣對蘇林說的。遠處,又是一陣雷聲響起。

蘇林是對的。莊稼……天空……食物毫無緣由地腐爛,這些在今天遇到蘇林之前,倫納德就已經知道了,只是他一直把這件事藏在內心深處。這場風暴不會就這樣飄過他們的頭頂,他們必須面對它。

“維舍爾,”倫納德轉過身去繼續自己的工作,“你已經在這個農場裏幹了……15年了吧?你是我雇用的第一個人。我對你和你的家人如何?”

“對我們很好。”維舍爾說,“但該死的,倫納德,你以前可從沒想過要丟下農場!所有這些莊稼,如果我們不管它們,它們都會變成泥土。這裏可不是南方的濕土地。我們怎麽能就這樣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