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嘉隘口(第2/5頁)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沐瑞忽然問道,她讓自己的白色母馬向蘭德靠得更近一些,“你一定要!”她深吸一口氣,“拜托,蘭德,有太多事我必須告訴你,有太多事你必須知道。”

沐瑞語氣中懇求的意味讓蘭德不得不看她一眼,他還記得自己完全被這位兩儀師震懾住的時候,雖然她還保持著典雅尊貴的氣度,但現在她看上去真的很渺小。對這樣的女子,他應該要油然而生出保護之心的,但這種想法其實很愚蠢。“我們以後還有很足夠的時間,沐瑞,”他溫和地說,“我不會假裝我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像你一樣多,從現在開始,我打算將你留在我身邊。”他幾乎沒意識到他們之間的狀態已經發生多麽巨大的變化,從前,是沐瑞打算將他留在她身邊。“但我現在還有其他事情要思考。”

“當然。”沐瑞嘆息了一聲,“如你所願,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

蘭德催動自己的斑點灰公馬小跑了起來,其他人都跟在他身後。那些馬車也加快了速度,但在這樣的斜坡上,他們還是跟不上前面的人。亞斯莫丁——傑辛·奈塔——的走唱人百衲鬥篷和被他立在馬鐙上的那面旗幟一同飄揚起來,那面亮紅色的旗子中心繪著古代兩儀師的黑白徽記。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被指派為旗手讓他很不高興。在這個印記之下,是蘭德征服的地方,這是魯迪恩預言中說的。也許這面旗幟不會像真龍旗那樣讓這個世界感到害怕,那面路斯·瑟林的旗幟還高高飄揚在提爾之巖的頂端,而這面旗幟上的徽記現在還很少人知道。

泰恩城墻上的斑塊是屍體,它們在臨死前的痛苦中扭曲成詭異的形狀,又被陽光曬得腫脹膨大。所有屍體都被拴住脖子,掛在城墻上,看樣子,這些屍體環繞城墻掛了一整圈。那些飛鳥是泛著黑光的烏鴉,以及腦袋和脖子上沾滿血汙的禿鷲,一些烏鴉正棲息在屍體上,大口吞食著腐肉,絲毫不在意新來的這群人。幹燥的空氣中彌漫著腐爛的惡臭,還有刺鼻的燒焦味,覆鐵的大門敞開著,露出裏面被熏黑的石墻和塌落的屋頂。除了鳥之外,沒有任何活物。

就像瑪羅斯一樣。蘭德竭力想把這個念頭趕走,但他還是能在腦海裏清晰地看到那座巨城被奪回時的情景:巨大的高塔被燒成黑色,或是塌落成一堆瓦礫,每個十字路口上還能看見大火堆的殘余。所有拒絕宣誓效忠暗影的人都會被綁起來,活著被扔進火堆裏。蘭德知道這些情景來自於誰的記憶,但他並沒有跟沐瑞提過這件事。我是蘭德·亞瑟,路斯·瑟林·特拉蒙已經死去三千年了,我是我自己!這是一場他要贏得勝利的戰爭,即使他一定要死在煞妖谷,他也要以他自己的身份死去。想到這裏,他強迫自己把思緒轉向其他事情上。

離開魯迪恩已經有半個月了,在這半個月裏,艾伊爾每天都從日出走到日落,就連跟隨他們的馬匹也已經疲憊不堪。但庫萊丁至少比他們提早了一個星期出發,如果他們無法縮短和他的距離,他就會在這段長時間裏盡情蹂躪凱瑞安;而如果他想將沙度困住,所花的時間會更長,這同樣不是個令人愉快的念頭。

“左邊那片石頭後面有人在監視我們。”嵐平靜地說,他似乎正全神貫注地觀察著泰恩城的遺跡,“不是艾伊爾,否則我連他們一絲一毫的痕跡都看不到。”

蘭德很高興自己讓艾雯和艾玲達留在智者們的身邊。這座城鎮給了他一個新的理由,但那些監視者正好符合了他原先的計劃,那時他還曾希望泰恩能逃過一劫。艾雯仍然穿著和艾玲達一樣的艾伊爾服裝,而艾伊爾人在泰恩是不受歡迎的,這個城鎮的幸存者更不會歡迎他們。

他回頭看了一眼停在下方山坡上的馬車隊,馬車夫們在看清楚泰恩城和城墻上的“裝飾品”後,正交頭接耳地低聲議論著。哈當今天又穿了一身全白的衣服,正用一塊大手絹抹著他那有著鷹鉤鼻的臉,他的態度顯得相當鎮定,只是若有所思地撅起了嘴唇。

蘭德預料沐瑞在通過隘口之後,就會找一批新的車夫,哈當和他的人則可能一逮到機會就逃走,而他只能讓他們逃走。這不是恰當,也不是公正的做法,但只有這樣才能保護亞斯莫丁。他已經有多長時間只是在做必須做的事情,而不是公正的事情?在一個公正的世界裏,這兩種事情應該是一致的。這個想法讓他笑了出來,但那聲音更像是一陣沙啞的喘氣。他早已不是那個鄉下男孩了,但有時候,那個男孩還是會溜進他的心底。其他人都轉頭看著他,而他則盡力阻止自己對他們說他還沒瘋。

很長一段時間之後,兩個沒穿外衣的男人和一個女人從那片巖礫中站了起來,這三個人全都衣衫襤褸,赤著腳,滿身汙穢。他們猶豫地向眾人走來,一邊將頭不安地側向一旁,逐一審視這些騎在馬背上的人,然後又望向馬車隊和車隊後方。如果這支隊伍裏有人叫喊一聲,他們也許立刻就會轉頭逃跑,但他們憔悴的面容和虛浮的步伐說明他們已經很久沒吃過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