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絲線(第2/3頁)

一陣寒意讓湯姆聳了一下肩膀,但他只是吐出一團藍灰色的煙霧,竭力保持著平靜,坐在椅子上,將那條瘸腿伸到身前:“出了什麽事?”

麥特深吸一口氣,然後毫不停頓地說出所有的事情:“我手裏的牌想殺死我,它們有玉座、大君,還有……我不是在做夢,湯姆,這就是為什麽那些燈籠袖的老鴰們不願意再賭下去的原因,他們害怕這樣的事情會再發生一次。湯姆,我想離開提爾。”

強烈的刺痛感讓湯姆覺得背上好像鋪滿了黑蜂蕁麻。為什麽這麽長的時間以來,他自己都沒想過要離開提爾?這是現在最明智的行動。在不遠處的曠野中,分布著幾百個村莊,那裏有眾多的村民等待著走唱人去為他們提供娛樂和歡笑。每個村莊裏都有一兩家酒館,裏面裝滿了可以消愁解憂的醇酒。但如果他這樣做了,那麽能夠阻止大君們將蘭德引到角落裏然後一刀切斷他喉嚨的人就只剩下沐瑞了。當然,她能阻止這種事發生,但她使用的手段和他完全不同。他相信沐瑞能做到,她是凱瑞安人,這意味著她也許還在吃奶時就已經開始參與貴族遊戲了。她這樣做的時候,肯定會為白塔在蘭德身上系下另一根絲線。兩儀師的羅網將緊緊裹住蘭德,讓他再無法逃脫。但如果那個孩子已經開始瘋狂了……

傻瓜,湯姆告訴自己。只因十五年前的舊事,就讓自己深陷在泥沼裏難以自拔,真是個徹底的傻瓜。只是留在這裏不會改變任何事,發生的已經發生了,他必須和蘭德面對面地談一次,無論他以前是如何叮囑蘭德要與他保持距離的。如果一個走唱人要求在真龍大人面前獻上一曲,也許不會有人感到奇怪,不過這會是一首經過特別編排的歌。他知道一種用詞空泛的坎多曲調,它以堂皇的板式歌頌沒有具體名字的王侯,唱演他們的功績和勇氣,加入其中的事跡和地點都是可以靈活安排的。一些根本沒有實際功勛可言的領主們經常喜歡點這種歌,現在它正好可以派上用場,除非是沐瑞覺得他的舉動異常,這和引起大君的注意一樣糟糕。我是個傻瓜!我應該今晚就離開這裏!

湯姆的心裏亂成了一團,他覺得胃裏漾滿了酸水,但他在披上走唱人鬥篷之前的許多年裏,就已經學會如何讓自己的面容平靜如水。他吐出三個煙圈,讓它們一個套著一個,然後才開口說道:“自從你走進提爾之巖那一天開始,你就一直想著要離開。”

麥特在凳子上挺起身,向湯姆投去一個惱怒的眼神:“我要做的,我就會做,為什麽不跟我一起走,湯姆?有許多城鎮的人們還不認為轉生真龍已經開始呼吸了。那裏沒有人會在意什麽該死的真龍預言,暗帝對他們來說只是老祖母的故事,獸魔人是旅行者四處唬人的謠言,把暗影當坐騎的魔達奧只能被用來嚇唬淘氣的孩子。你可以在那裏演奏豎琴,說你的故事;我可以賭賭骰子,我們能過上貴族一般的生活,隨便去我們想去的地方,留在我們想留的地方,沒有人會一直想著要殺死我們。”

這個提議和湯姆的想法太接近,反而讓湯姆感到不舒服。就算他是個傻瓜,他也要盡量把這些想清楚。“如果你真的要走,為什麽還留在這裏?”

“沐瑞監視著我,”麥特苦惱地說,“她不在的時候,她會讓別人繼續監視我。”

“我知道,兩儀師不喜歡讓已經落在手裏的人逃脫。”湯姆相信,沐瑞要從麥特那裏得到的不會只是這樣,也絕不止是公眾所知道的那些,但麥特對此始終只是否認。而了解狀況的人也全都對此閉口不言,如果除了沐瑞自己之外,真的有誰會了解狀況的話。不過這沒關系,他喜歡麥特——從某種角度來說,他還虧欠麥特,但是麥特和他的麻煩與蘭德的相比,只是街角的小打鬧而已。“不過我不相信,她真的會派人隨時監視你。”

“她從沒放過我。她總是詢問別人我在哪裏,我在做什麽,這些我都知道。你是否認識什麽人,不會將兩儀師想知道的事情告訴她?我可不認識。所以,我一直在被她……監視。”

“如果你夠用心,你就能避開那些眼睛,我從沒見過有誰像你一樣善於躲藏。我是在誇獎你。”

“總是有事情絆住我。”麥特嘟囔道,“這裏有這麽多金子,廚房裏有個大眼睛的女孩,她很喜歡一個吻,喜歡別人逗逗她。有個侍女的頭發像絲綢一樣,一直垂到她的腰間,她還有最圓的……”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說的這些有多麽愚蠢,就閉上了嘴。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這是因為——”

“如果你是說時軸,湯姆,那我現在就走。”

湯姆立刻改口道:“也許是因為蘭德是你的朋友,而你不想拋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