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弑親者(第4/6頁)

在黃昏的微光之中,他開始溫習嵐傳授給他的使劍招式,以取代他對虛空的需要。分絲式、蜂針玫瑰式、練習平衡的急流蒼鷺形……蘭德忘情於迅捷、準確的動作之中,暫時忘掉了自己目前的處境。他反復練習著,一直到汗水覆蓋了全身。但當他停下來的時候,所有不好的感覺又重新襲來,沒有任何改變。天氣並不冷,但他還是哆嗦著用披風裹住身體,蹲伏在營火邊。另外兩個人察覺到他的心緒,他們很快收拾好包裹,也一言不發地坐在營火邊。沒有人再說一句話,直到他們用泥土將最後一絲火苗掩熄。

分配守夜順序的時候,蘭德決定站第一班崗。他拿著長弓走到樹叢邊緣,不時摸一下腰間的蒼鷺劍。月亮幾乎已經變成了滿月,高高地掛在漆黑的天空中,射出凜冽的寒光,夜晚如同白天般死寂且空曠。用空曠形容這裏真的很合適,這片土地就如同落滿灰塵的牛奶罐一樣空無一物。很難相信除了他們三個人以外,這個世界裏還會有什麽人存在。蘭德簡直無法想象前面不遠的地方,會有一群暗黑之友。

為了讓自己不會感到過於孤單,蘭德解開了湯姆的鬥篷,從那件百衲袍中取出放著豎琴和長笛的硬皮匣子,並打了開來。他拿起金銀兩色的長笛,回憶著走唱人的教導,吹了一小段“輕風拂柳葉”。為了不吵醒另外兩個人,他把聲音放得很輕。即便如此,傷感的樂聲在這個地方也顯得太過刺耳、太過真實了。他嘆了口氣,將長笛重新放回匣中,並打好包。

蘭德一直站崗到深夜,他想讓兩位同伴多睡一會兒。在他開始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貼近地面的地方突然升起一陣厚重的濃霧。修林和羅亞爾的身體就像是被雲朵覆蓋住了一樣。高一點的地方,霧氣變得稀薄,但蘭德還是只能看見離他最近的幾棵樹。大地如同覆蓋了一層白色的裹屍布,就連月亮也仿佛隔了一層流動的絲綢。任何東西都可以不被察覺地朝他們襲來。蘭德不由得握住了蒼鷺劍的劍柄。

“刀劍無法傷及我,路斯·瑟林。你應該知道這一點。”

蘭德猛轉過身,白霧在他腳下形成了一個旋渦。蒼鷺劍已經躍入他的掌中,鑲嵌著蒼鷺紋飾的劍刃立在他的面前。虛空在他體內形成。這一次,他甚至沒有感覺到被汙染的陽極力之光。

一個黑影從濃霧中向蘭德逼近,黑影旁依稀可見一根長長的手杖。在那後面,這個黑影的影子仿佛無比巨大。濃霧變成了黑色,直到比夜色更黑。蘭德的皮膚陣陣抽搐。黑影不斷靠近,最後露出一個男人的形體,黑色的衣服和手套裹住了他的身體。他的臉上覆蓋著一張黑絲面具,無盡的黑暗跟隨在他身後。他的手杖也是黑色的,仿佛被燒焦的木頭,又像月夜中的水面那樣平滑而閃亮。一眨眼,面具的眼孔中射出灼目的紅光,仿佛在那對眼窩中的不是眼球,而是熊熊烈火。而蘭德早已在黑影出現時,就知道他是誰了。

“巴爾阿煞蒙,”他感覺到呼吸困難,“這是個夢,一定是個夢。我在睡覺,而……”

巴爾阿煞蒙發出震耳欲聾的大笑,仿佛烈焰爆燃的熔爐。“你總是想否認事實,路斯·瑟林。如果我伸出手,就能碰觸到你,弑親者。我總是能碰觸到你,無論什麽時候,無論什麽地方。”

“我不是龍!我的名字是蘭德·亞……”蘭德緊咬牙關,好讓自己鎮定下來。

“哦,我知道你現在使用的名字,路斯·瑟林,我知道你在一個又一個紀元中使用的每一個名字,就是那些你在成為弑親者之前使用的名字。”巴爾阿煞蒙的聲音開始變得極度猛烈,眼窩中的火焰從面具裏直射出來,讓蘭德感覺那就好像是無邊火海中的兩束激浪。“我知道你,知道你的血,還有你那一直可以追溯到生命火花第一次閃爍時的命脈,那是世界的第一瞬間。在我面前,你無所遁形,你永遠也逃不掉!我們是緊緊綁在一起的,就像一個硬幣的兩面。普通人也許能躲在因緣的縫隙裏,但時軸如同山頂的燈塔一樣顯眼。而你,就好像天空中有一萬枝閃亮的利箭,指出了你的存在!你是我的,你永遠都在我的手掌中!”

“謊言之父!”蘭德拼命喊出這句話。盡管身處於虛空之中,他的舌頭還是如石塊般僵硬。光明啊,請告訴我,這只是一場夢吧!這個想法從虛空中飛掠而出。就算是在那些非夢的夢裏,他也不能真正地站在我面前。暗帝被封印在煞妖谷,那是造物主在創生之時就設下的封印……但蘭德知道太多東西,所以他也知道這個想法的荒謬。“你是謊言之父!如果你能得到我,為什麽不行動?因為你不能。我行在光明之中,你無法碰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