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歡迎式(第3/6頁)

剩下的衣服(實際上是大部分的衣服),都被蘭德又塞回了衣櫃裏。他可不想讓第一個探頭進來的人立刻就發現他已經逃走了。

蘭德緊皺眉頭跪在床邊。安放床鋪的瓷磚台實際上是一個火爐;在夏納最寒冷的冬夜,台子下方整晚都會有爐火燃燒著,使床榻保持暖和。現在晚上的溫度雖然還是有些低,令蘭德感到不太習慣,但一條毯子還是足夠保暖的。蘭德拉開爐門,從裏面拿出一捆他無法丟棄的東西。他很高興艾蘭蘇沒有想到會有人在這裏保存衣物。

蘭德將這堆衣服放在床上,將它們一件件拆解開來。先是一件內襯朝外的走唱人鬥篷,把它翻過來,就能看見鬥篷表面被幾百個補丁所覆蓋,所有能想象得到的形狀和顏色,在這裏幾乎都能找得到。這些補丁,正是一位走唱人的徽章,或者說,曾經是一位走唱人的徽章。

鬥篷裏面包著兩個硬皮匣子,大匣子裏裝著一把豎琴,蘭德從來沒有碰過它。這把豎琴不是一個農夫笨拙的手指應該碰觸的,孩子。另一個細長匣子裏裝著一根金銀雕鏤的長笛。在他離開家鄉之後,這根長笛不止一次為他掙得了晚餐和睡覺的地方。在湯姆死前,這位走唱人曾經教過他吹奏長笛的技藝。每當蘭德撫摸著這根笛子,就會想起湯姆那目光銳利的藍眼睛及白色的長胡子,也會想起湯姆把這個包裹塞進他手裏,高聲向他呼喊,命令他快逃的樣子。而就在一瞬間後,湯姆的手中已經魔術般地出現了一把匕首,整個人也已經轉過身去,朝著要殺死他們的魔達奧沖去,一切都像他在表演時那樣神奇且不可思議。

蘭德打了個冷顫,重新攏了攏包裹。“就是這些了。”他想起塔頂的那陣風,“在接近妖境的地方,總是會發生奇怪的事情。”他並不確定自己是否相信這句話,至少他對這句話有著和嵐不一樣的理解。不管怎樣,即使玉座猊下沒有來,他也早就應該離開法達拉了。

他穿上新外衣的時候,衣服深綠的顏色讓他想起了故鄉的森林、撫養他長大的譚姆的西林農場,以及他學會遊泳的水林。回憶的同時,他以最快的速度將蒼鷺劍扣在腰間,在腰際的另一側掛上箭袋。他那把沒有上弦的弓和麥特、佩林的弓一起靠在墻角。他在來到法達拉的路上做了這張弓,它的弓背比蘭德的身體還要高出兩掌。除了他以外,只有嵐和佩林能將它拉開。蘭德將鋪蓋卷、新披風和包裹系在一起,掛在左肩上,然後背起鞍袋,伸出左手拿起那張弓。應該把持劍的右手空出來,他想,也許會有人阻攔我,所以最好讓他們認為我是危險的。

蘭德將房門打開一條縫,發現走廊裏已經變得空空蕩蕩的。一名穿著禮服的仆人跑過去,但似乎連瞥一眼蘭德房間的工夫都沒有。等仆人匆忙的腳步聲消失後,蘭德便悄悄溜到走廊上。

他竭力讓自己顯得自然一些。但他也知道,肩上扛的鞍袋和背後背著的包袱,讓他根本無法隱瞞什麽,任誰都看得出,這是一個即將展開長途旅行的男人,而且看樣子根本就不打算再回來。號角聲再次響起,只是在城堡中聽起來,顯得低弱許多。

蘭德有一匹馬,那是一匹高大的棗紅色雄馬,拴在北邊的馬廄裏。那個馬廄的位置接近闊葉柳門,被稱為領主馬廄。愛格馬領主總是從這道門騎馬出城。不過,無論是領主,還是領主的家人,都不可能在今天騎馬出城,所以馬廄裏可能只有幾位馬童。從蘭德的房間到領主馬廄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要繞過整座城堡,經由愛格馬領主私人花園的後方,穿過蹄鐵匠的冶煉場,才能到達馬廄。現在這條路上很可能沒有人,但如果城堡裏的人發現他失蹤了,那麽他們可是有足夠的時間發布命令、進行搜查,然後在他到達馬廄之前就把他抓住。另一條路要短得多,但首先要穿過外面的廣場,而玉座猊下和十幾名、甚至更多的兩儀師現在也許正在那裏。

蘭德因這個想法感到不寒而栗,他受夠了兩儀師,光一個就夠了。所有的故事都提到過她們,而他更知道真正的兩儀師是什麽樣子。但當他的雙腳將他帶向外面的廣場時,他並不感到驚訝。他永遠也不會去欣賞那傳說中的塔瓦隆,他不能承擔這種好奇心所帶來的風險。但他也許能在離開之前看玉座猊下一眼,她畢竟是女王般尊貴的人物。只是從遠處看一眼不會有危險的。我會快速通過,她不會發現的。

他推開通往外面廣場的沉重鐵皮大門,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城墻上早已擠滿了城裏的百姓、頭頂束發的士兵和穿禮服的仆人,還有到處閑逛的幹粗活兒的傭人。所有人都肩並肩地擠在一起。小孩子們騎在大人的肩膀上,更大一點的孩子則從人們的腰間、腿間擠出一條縫隙,向外窺看。每個射手台都擠得像裝滿蘋果的木桶,連城墻上狹窄的采光縫中也能看見一張張興奮的面孔。無數的人在廣場周圍堆成了另一堵墻。但這些人都一言不發,靜靜地觀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