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第2/3頁)

“我跟他還沒有結束,”沐瑞回頭說道。自從遇到他的第一天起,她就做出了一個決定。既然他不是暗黑之友,她就能下定決心了。

她趕到飛矢的馬廄,像扔銅板一樣扔出一把銀幣,讓馬夫飛速備好了馬鞍和籠頭。她爬上馬背,也不管裙子都卷到膝蓋上方。她一踢馬腹,一路狂奔出了宮,向北城門趕去,令路人慌忙避開,一個趕著空馬車的車夫沒有及時讓開道,她幹脆一躍而過,甩下身後一片喧鬧的叫嚷和揮舞的拳頭。

走上城外北邊的路,她便放慢了速度,挨個詢問迎面而來的車隊有沒有看到一個騎著牡馬的馬吉爾人。當第一次得到肯定的答復時,她頓時覺得松了口氣。過了護城河,嵐已經走了一個小時……就算追到妖境也要追上他!

“馬吉爾人?”這位披著深藍色鬥篷的瘦小商人看上去很吃驚。“嗯,我的護衛們說剛才有個馬吉爾人路過。危險的家夥,這些馬吉爾人哪。”他從車座上扭過身子,指了指道旁百步開外一處翠綠的山丘。很容易就能看到丘頂上有兩匹馬,其中一匹是馱馬。清風卷起裊裊細煙。

她下馬時,嵐連頭都沒擡一下。他跪在一小堆灰燼前,用一根長枝撥著灰。真奇怪,空氣裏彌漫著燒焦頭發的味道。“我本希望自己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他說。

“還沒完。”她說,“你要燒掉你的未來嗎?如果你死在妖境,我想很多人都會悲痛不已。”

“我在燒掉我的過去。”他站起身,“燒掉記憶。一個國家的記憶,金鶴永遠不會再度飛翔了。”他用腳撥過土埋住灰燼,猶豫了一下,然後彎下腰,用手捧起潮濕的土壤,幾乎是鄭重其事地將之撒下。“沒人會哀悼我的死亡,會為我的死亡而哀痛的人都已經不在了。再說,人皆有一死。”

“只有傻瓜才會主動去尋找死亡。我想要讓你做我的護法,嵐·人龍。”

他直直地盯著她,然後搖了搖頭。“我早該知道會有這档事,我還有一場仗要打,兩儀師,我沒有興趣幫你去編織白塔的網。找別人去吧。”

“我要和你打同一場戰爭,對抗暗影的戰爭。茉瑞安是黑宗。”她把所有事情都和他講了,從吉塔拉在玉座和兩個見習生面前做出的預言,到她和史汪發掘出的一切,再到塔摩拉搜尋者的死,所有的一切。若對其他人,這些事她絕不會講。但是護法和兩儀師之間幾乎沒有秘密。若對其他人,她也許會講得委婉一些,但她不認為暗處的敵人能夠嚇倒他,即使敵人是兩儀師。“你說你燒掉了過去,那就把灰燼留給過去吧。這是同一場戰爭,嵐,這是最重要的一場戰役,而且這一次你能夠打贏。”

他朝北方凝望許久,凝望著妖境。沐瑞不知道如果他拒絕的話,她該怎麽辦。她告訴他太多事情了,只有受過約縛的護法才應該知道這麽多。

突然他轉過身,寶劍出鞘在手,有那麽一瞬她以為他要攻擊她。但他卻跪了下來,雙手捧起劍刃。“以吾母之名,你命我拔劍,我便拔劍;你命我收劍,我便收劍。以吾母之名,無論你命我去何方,我永遠從命。”他吻過劍刃,擡起頭,期待地望著她。雖然跪著,他卻比身居高位的國王更加威嚴。她得教他謙遜,這是為他著想,也是為了那一汪池水。

“還沒有完。”她把手按在他額前。

這道魂之力的編織是兩儀師所知的最復雜的一道。它在他身邊纏繞收緊,然後消失了。突然間她能夠感覺到他的存在,這就是兩儀師與護法之間的感應。他的情感藏在她腦後的某處,全然是堅韌的決心,就和他的劍一樣鋒利。她感覺到了隱隱作痛的舊傷,他早就適應並且忽略了。她能夠抽取他的精力,無論隔著多遠都能找到他。他們之間建立了約縛。

他平穩地站起來,收劍入鞘,仔細端詳著她。“沒在場的人把那場戰鬥叫做閃耀之墻戰役。”他突然說道,“在場的人都把它叫做赤雪。兩字足矣,他們知道那一場戰役。在第一天的早上,我帶領著五百名士兵,其中有坎多人、沙戴亞人、多曼人。在第三天的晚上,已經有一半的人傷亡。如果我做出了不同的決定,有些死去的人也許能活下來,有些活著的人也許會代他們死去。在戰爭中,你為死者祈禱之後,就要繼續前進,因為前方還有另一場仗要打。為死者祈禱吧,兩儀師沐瑞,然後繼續前進吧。”

沐瑞怔住了,她差點張大了嘴。她忘了約縛是雙向的。他能了解她的感情,而且顯然對她感情的理解更加深入。過了一會兒,她點了點頭,雖然她不知道要祈禱多久才能夠理清思緒。

他接過飛矢的韁繩,問道:“我們先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