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搜神 九 血祭

“啪”一聲響,一支短箭帶著一抹綠火射到了樹上。火焰一閃即沒,而這支箭竟然也如同一個影子一般,一下消失,但樹上卻平添了一個半尺來深的小洞。

樹上,一個人探出頭來。這人戴了個道冠,是個道士,年輕甚輕,臉卻嚇得慘白,大聲道:“是閣皂宗的王玄真師兄麽?不要認錯了。”他一扭身跳下樹下,身法倒是又輕又巧。

這人一跳下地,從邊上一棵大樹後,有個道士閃了出來,看了看樹上這少年道士,冷冷道:“正是王玄真。你是何人?不是無心麽?”

那少年抹了抹額頭的冷汗,打了個稽手道:“王師兄,貧道清微派浚儀趙宜真,見過師兄。”

原來閣皂宗是正一三宗之一,所傳乃是靈寶箓。自三十八代天師張與材受封正一教主,主領三山符箓後,閣皂宗便隸屬正一教,但本身作為小宗仍有傳人,但這王玄真其實並不是閣皂宗,而是全真教弟子,只是與閣皂宗頗有淵源,因此也算閣皂宗門下了。王玄真本身沒什麽名氣,他師父卻大大有名,是元四家之首的黃公望,不過王玄真志不在丹青,繪事只得了師父兩三分,道術武功倒學了不少。而清微派則是一個支派,宋末鄭所南所著《太極祭煉內法序》中有雲:“正一法外,別有清微法雷,名逾數百。”說的便是清微派。清微派與正一教另一支派神霄派近似,專修的也是雷法,此時以宋末的雷淵真人黃舜申所傳一系最盛。黃舜申弟子後分為南北兩派。北傳一系是黃舜申弟子張道貴在武當山傳道,後世弟子已與全真教合流,時教長為張三豐。南傳一系則是黃舜申弟子西山熊道輝再傳安城彭汝勵,三傳安福曾貴寬,而曾貴寬便是趙宜真的師父。王玄真也曾上武當山求教,因此與清微派同樣頗有淵源,趙宜真當初隨師父前去武當山參與清微南北兩派之會時,曾見過王玄真,也見過他這道蛇焰箭,因此一眼便認了出來。

王玄真聽得趙宜真說是清微派弟子,面色和緩,心道:“原來是他啊。”趙宜真乃是前朝宗室,自幼好道,年輕雖輕,但道術據說已頗為精深,名氣比王玄真還要大些,此時一見,才發現原來這趙宜真是這般一個少年。俗話說拳頭不打笑面人,他見趙宜真禮數周到,登時大起好感,便還了一禮,道:“趙師兄也是接了仲虛真人的鶴羽令,要追殺叛徒無心麽?”

趙宜真見王玄真還了一禮,連忙再還一禮,道:“王師兄說得極是。不過貧道不才,還不曾見過那無心,不知他做了什麽不法之事,鶴羽令上竟然說是立時格殺勿論?”

王玄真嘆了口氣道:“趙師兄不知道?這無心雖然也曾列入龍虎宗門墻,還是天師旁支後人,但居心不軌,盡學些外道邪術,因此上代教主東華真人將他逐出門去。哪知此人狼子野心,竟然勾結邪魔外道,上山傷了東華真人。犯下如此彌天大罪,豈不該立時受死?方才我已發現他的行蹤,哪知卻碰到你了。”

趙宜真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啊。王師兄,貧道也是發現此間來了異人,想來看個究竟,不曾想卻見到了王師兄您。王師兄箭法如此神奇,捉拿叛徒無心,當如烈日銷春冰,無需舉手之勞了。”

趙宜直是官宦子弟,幼時業儒,待人接物向來一團和氣,這幾句馬屁拍得王玄真極是受用,他微微一笑,還了一禮道:“趙師兄,久聞你清微派有清微神烈紫極璇璣雷神妙無方,趙師兄你修的似乎是玄靈飛化雷,不知已到幾品?”

清微神烈紫極璇璣雷共有五種,與神霄雷法異曲同工,玄靈飛化雷是其中一種。趙宜真見王玄真一眼便看出自己修的是玄靈飛化雷,又驚又佩,又一躬身,深施一禮道:“王師兄休要取笑,貧道的玄靈飛化雷粗疏之極,才到七品,有辱家師清譽,只怕不入王師兄法眼。”

玄靈飛化雷共有九品,修到七品,已是極高的境界,王玄真暗自吃驚,心道:“怪不得這少年也能接到鶴羽令,原來當真人不可貌相,日後他的成就只怕不可限量。”佩服之下,又還了一禮道:“真是佩服,趙師兄天資聰明,實我玄門之福……”

他還想再拍幾句馬屁還禮,頭剛一低下,眼角忽見一道黑影從身邊五丈開外疾射而出。看身法,主人頗為不弱,他猛一擡頭,卻見趙宜真也擡起頭來,兩人對視了一眼,趙宜真忽道:“是他麽?”

這地方極其荒僻,有這等本領的人,還會有什麽人?王玄真雙袖一抖,人沖天直上,輕輕躍上一根樹枝。他要賣弄本事,這招“鶴沖天”使得幹脆利落,哪知人剛一躍上,卻覺眼前人影一晃,趙宜真竟也沖了上來,就站在他身邊不遠處一根樹枝上,手搭涼篷向前觀瞧,扭頭道:“王師兄,我們快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