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搜神 九 血祭(第4/5頁)

言紹圻本待上前幫孫普定一把,忽見抱住孫普定的那苗人如被一個隱形的巨人在眨眼間分成無數小塊,驚得幾乎要失聲尖叫起來,耳邊卻聽得那道士闞鳴臯笑道:“好個盤龍繞體!”

苗人悍勇,盤秀山死得如此之慘,但旁人卻仍然沖了過來。田元瀚帶人攻入寨中,寨中的精壯漢子也有百十來個,可他們僅僅十余人便將這百十來人制住,符咒壓制之下也沒什麽話好說,此時禁咒已解,一肚子氣憋得久了,登時爆發出來。孫普定率先殺人,他們已將他看成首要大敵,紛紛向孫普定沖來。這些人剛沖到孫普定身前,孫普定的鐵尺猛然一掃,沖在最前的兩個苗人胸口登時被劃出一道裂口,五臟六腑都已流出,屍身摔回大坑中。

苗人此時手上只拿了些鋤頭鐵鍬之類,見孫普定眨眼間又連傷兩人,一時都驚得呆了。盤文豹已在坑中爬起身來,見族人遭孫普定屠戮,目眥欲裂,叫道:“我和你拼了!”可是他剛沖上去,還不曾沖到坑沿,孫普定鐵尺一伸一縮,已將他當胸刺穿,連話也只說了半截便已斃命。

言紹圻見苗人紛紛倒地,孫普定卻還沿著溝沿走著,看到哪個苗人上來便補上一鐵尺,只一眨眼間,已有二十余個苗人死在他手上。苗人的屍身摔進坑裏,血流如注,連坑底都已積了一層。雖然孫普定是他上司,又是他武功上的師父,但他也看得於心不忍,叫道:“師父,快放了他們吧!”但孫普定掃了他一眼,卻不理他。言紹圻看得心悸,撲通一聲跪到田元瀚跟前,道:“田大人,上天有好生之德,這些苗人,還是饒了他們吧。”

田元瀚是個文官,但見孫普定殺人,臉上卻動也不動,只是微微笑道:“言捕頭,蚩尤碑出土,本要血祭,你就去幫幫孫大人吧。”

言紹圻沒想到田元瀚也這般說,驚得呆了,一時也說不出話。他一心只想升官,當初為追查田元瀚次女失蹤一事有功,才從一個小小的辰溪縣衙捕快提升到鄂州捕快,成為孫普定的左右手。但此時聽田元瀚竟然說得輕描淡寫,似乎根本不以苗人性命為意,他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磕了個頭道:“田大人,螻蟻尚且貪生,這些苗人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之事,依《大元律》不得判死罪的。大人,饒了他們吧。”

田元瀚沒料到這個年輕捕吏竟然敢還嘴,臉一下漲紅了,喝道:“大膽!你一個小小捕吏,竟敢如此狂妄!”

言紹圻被田元瀚一聲臭罵,罵得臉也煞白,有心還想再為苗人請命,終究不敢。但見孫普定在坑沿遊走,那些苗人有爬上來的,他一鐵尺便刺中那人要害,此時百來個苗人殺了已有近一半,孫普定身上也已沾滿了血,下手卻仍是狠辣非常,嘴上不敢說,心中卻是一陣痛楚,忖道:“當了官,難道要變成這樣子麽?我……我寧可不要當官了。”

田元瀚也不再理他,站起身來道:“闞道長,已經如何了?”

鳴臯子與丁甲諸人只站在一邊,也不動手,只是微微笑著,聽得田元瀚問自己,他躬身行了一禮道:“恭喜大人,蚩尤碑只消吸足百人鮮血,便可出土了。”

田元瀚臉上已掩飾不住的喜色,道:“那快了,還不準備起來,將那朱雀神投下去吧。”

鳴臯子看了看天空,臉上露出一絲莫測高深的笑意,道:“稟大人,馬上就要好了,請放心。”

田元瀚搓了搓手,道:“闞道長,此事一成,我大齊河山重光有日。日後將韃虜逐回塞外,大齊建立,闞道長立下的可是不世之功,護國法師便非道長莫屬了。”

此事還要從十多年前說起。當時田元瀚還只是湖廣行省的參知政事,適逢愛妾產女那一日,衙門後院一口枯井突然有烈火噴出,燒毀兩間宅院。正自暗叫倒黴,忽然來了兩個道士求見。他也覺得枯井出火,事在可疑,說不準是出了什麽妖邪,見這一老一少兩個道士仙風道骨,但召來細問。誰知一見之下,這兩個道士便頂禮膜拜,說他二人在山中清修,夜觀天像,知蒙古氣數將盡,真命天子出世,便應在自己身上。又聽他們說是天降朱雀神降生到自己宅中,將來引兵主出世,便可招兵買馬,一統山河。這些大逆不道的話田元瀚初聽自然不信,但心中卻已活動,而那兩個道士道術非凡,由不得自己不信。這些年來他仕途得意,十余年升到了湖廣行省左平章之職,更覺得當年他們所言非虛。次女出生後,果然如他們所言,大有神異,他更加得意,只覺大元亡後,新朝必定是田氏一族開創了。只是當中屢次問起,他們總說蒙古氣數未盡,十多年過後,鳴臯子突然又來造訪,當年的青年道士也成了個中年人,說是如今的大元天下亂像已成,刀兵四起,當初所說之事已刻不容緩,還請自己當機立斷,而兵主之墓便在湘西,只消聚齊六神之力便可能讓兵主重生,大事可成。哪知計劃雖然周詳,當中還是出了不少亂子,連身有朱雀神的次女也失蹤不見,幸虧有鳴臯子居中主持,眼看即將大功告成,他越想越是興奮,說話也有些肆無忌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