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囚禁斯嘉麗的地方是一個化妝室。從墻壁上燒煳的痕跡隱約可以看到一面鏡子和其他雜物的輪廓,圍繞在鏡子周圍的燈泡已經不知所終,只留下空空的燈口。地毯也已經沒有了,露出了底下冰冷的石頭地面。厚重的橡木大門已從門軸上脫落,被遺棄在屋子的角落,取而代之的是焊接的鐵柵門,門上有身份識別鎖。

斯嘉麗氣憤地在屋子裏踱來踱去,她時而踢墻,時而沖著柵欄門大喊。折騰了一整夜和大半個白天。至少,似乎一整天已經過去了——似乎幾個月已經過去了——但她被囚禁在劇院的地下一層,這意味著她無法計算時間,唯一能計算時間的辦法就是一天送來的兩頓飯。每當狼群的“戰士”給她送飯的時候,她都會問他們要被關多久,她要立即見到她的奶奶。然而對方總是不說話,只是透過欄杆沖她訕笑,讓她感覺渾身不自在。

她最終頹然倒在沒有鋪毯子的床墊上,身心俱疲。她憤怒地盯著天花板,真恨自己,恨那些把她關起來的人,也恨野狼。

她恨得咬牙切齒,把手指摳進破舊的床墊裏。

凱斯利頭狼。

如果她再見到他,一定把他的眼珠摳出來,一直勒住他的脖子,直到他嘴唇青紫。她還會——

“終於把力氣耗光了?”

她猛地擡起頭。第一次帶她進來的人站在門邊——是瑞夫還是特洛亞,她記不清了。

“我不餓。”她氣憤地說道。

他哼了一聲。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掛著一臉獰笑,仿佛這表情已經植入他們體內。“我不是來送吃的的,”他說著,把手腕在掃描儀前一揮,然後抓住柵欄,把門拉開,“我是帶你去見你親愛的奶奶的。”

斯嘉麗急忙從床墊上爬起來,所有的疲憊感一掃而空:“真的?”

“這是命令。我還要把你綁起來嗎?還是你乖乖地跟我走?”

“我會跟你走,帶我去見她吧。”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確定她不會對他構成威脅,然後退後一步,指著長長的、幽暗的走廊,說:“你先走。”

她一踏進樓道,他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他低著頭,以至於她可以感到他呼出的氣體吹在她的脖子上。“要是你敢胡來,我就要那老巫婆好看,你明白嗎?”

她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沒等她說話,他就松開了她的手,用肩部一路推搡著她沿著走廊往前走。

她心跳在加快,身體極為疲倦,可因為就要見到奶奶了,又極為興奮。但這都沒有妨礙她去仔細觀察這座關押她的監獄。在這地下通道裏有六道鐵柵門,都是黑漆漆的。那人推著她走過一個轉角,上了樓梯,又穿過一道門。

他們來到了後台。許多落滿塵土的小道具堆在架子上,黑色幕布在黑暗中像鬼魅般從上面垂吊下來。唯一的光線來自觀眾席過道,當那個戰士帶著斯嘉麗走到台上,然後通過台階走到觀眾席時,她不得不眯起眼睛看著腳下的路。入口處的一些椅子已經被拆掉了,在原來固定它們的傾斜的地面上留下了一個個的黑洞。黑暗中,站著一排戰士,他們似乎在開心地進行交談;而斯嘉麗和那個男人一進來,便打斷了他們。斯嘉麗的眼睛死盯著通道的盡頭。她覺得這些人裏沒有野狼,但即使她猜得不對,她也無心多想。

等到他們走到劇場盡頭,斯嘉麗推開了一扇厚重的大門。

他們來到一個樓廳,從這裏可以俯瞰大廳和寬大的台階。天花板上的窗口仍沒有透進陽光——顯然,整個白天已經過去了。

那人抓住她的胳膊肘,把她拉下台階,經過了很多小天使的雕像。她把胳膊從那人手裏掙脫出來,一邊回憶著所經過的路線,一邊在心裏繪著劇院的地圖。但即將見到奶奶,心情激動,這麽做並不容易。終於可以見到奶奶了。

一想到奶奶被他們囚禁了近三周,她就心緒難平。

他領她走上台階,走上第一層樓廳,接著上了第二層。關閉的門後,就是劇院,也可以進到更高層的座位。但那戰士沒有進去,而是走到另一個大廳。最後,他走到一扇門前停下來,抓住門把手,推開了門。

他們來到了一間私人包廂,可以俯視舞台,裏面僅有四張紅色天鵝絨椅子,排成兩排。

她奶奶獨自坐在前排,粗粗的灰色長辮垂在身後。斯嘉麗忍了那麽久的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奶奶!”

她奶奶嚇了一跳。斯嘉麗朝她跑過去,跪倒在椅子兩個扶手之間,撲到奶奶的膝蓋上,眼淚打濕了奶奶的牛仔褲。那是她在幹農活時常穿的牛仔褲,上面沾滿了泥土。那熟悉的泥土和甘草的味道讓斯嘉麗更加心痛,哭得更厲害了。

“斯嘉麗!你來這裏幹什麽?”她奶奶的手撫摸著斯嘉麗的後背,問道。她聽上去很生氣,語氣嚴厲,但也不乏慈愛:“你不能這樣,我的傻孩子。”她把斯嘉麗從她的膝頭拽開,“好啦,好啦,鎮靜。你來這裏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