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4頁)

荷瑪不由得笑了,她往後退了小一步,仍保持躬身遞信的姿勢,輕聲說:“先生,在平靜的年代裏,往日人與人之間都有過芥蒂,但我相信,在今天,在今後很長一段日子,這些芥蒂將不復存在,正如同疾風與神龍,疾風與自由天堂。波特大人是如此對我說的。我竊以為很有道理,先生,你覺得嗎?”

“呵,是這樣嗎?”阿倫看向荷瑪,荷瑪卻微微垂下頭,避開對方的目光。

她竟是波特的屬下嗎?這可信度有多少……姑且先當那次是索賽克的魯莽行為吧,如果她是波特的棋子,這個人情得賣波特一次,現在也不是計較往事的時候……阿倫慢慢收回了淩厲的目光,微微躬身,也鄭而重之的將信件接過,沉聲道:“定不負所托,將此信親手交到藍雪雲大人的手上。”

“有勞先生了!”

“……”

阿倫再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高處的淩蒂絲,此次北上獸人腹地,誰知道這重遇是否就成永訣?彈動心弦的音樂精靈正在這片空間裏飄舞,但他已無暇聆聽完這段天籟之音,飛身上馬,往北疾馳而去。

※※※

自由天堂中部。

夜色迷蒙,一層薄薄的霧氣正浮遊在大地之上,景物朦朧,其灰色的氣氛,就像此時自由天堂灰色的格調。

一個廢棄的小村莊中,一團巨大的篝火邊,一群落魄的自由天堂人正圍在四周,當中有自由傭兵,自稱為浪人的乞丐,拾荒者,落魄的貴族,破產的商人……他們大口喝著酒,高聲談著話,說著一些完全不好笑的笑話,然後大夥一同苦著臉哈哈大笑,有人笑著笑著還會忽然哭起來……頹廢和沮喪就是他們的共同語言。

獸人正自東北方向狂風掃落葉般席卷而來,此地已變成危險區域,這群人同樣是逃難者,但已遠遠落後於難民潮,目的各不相同,有的是希望能尋回失蹤的親人、愛侶,有的是某個勢力、情報組織的探子,但更多的是僥幸者,這些人希望能在已經跑得沒人的城市、村莊裏找到點好處,黃金、寶石、古董……什麽都好,只要值上兩個錢。

所以這群人大多為男性,阿倫坐在其中並不紮眼,就像一個沒落的豪門子弟,落寞、落魄,但仍矜持。

遠方的叢林傳來陣陣狼的哀鳴,聽起來多少有點淒涼,一個老傭兵正說著自己的故事:“……好不容易從暴風那邊逃回了老家,咱那個小城,記憶中那城墻還是蠻結實的,但現在已經破爛了一塊快,就像是被切碎了的豆腐,最糟糕的是,城頭的旗幟也變了,城門下密密麻麻的堆滿了反抗者和逃亡者的屍體,咱心已經涼了一半下來,心裏暗暗祈禱家裏的婆娘和孩子千萬不要在裏面啊。好不容易等到半夜,我才敢潛伏過去,借著月色,逐具逐具屍體去辨認,如果有獸人巡邏隊走過,那我還得趕緊裝成是屍體中一員……”

另外幾幫正在聊著的人都靜了下來,看向了這個滿臉滄桑的老人,雖然這種故事從一開始就知道結局,但過程中的緊張和那悲涼的氣氛,都能引起這群亡命天涯人的共鳴。

那老傭兵灌了兩口酒,繼續說著:“家鄉父老死得真慘啊,有人的臉蛋被敲得稀巴爛,有人的腦袋掉了一半,少胳膊少腿,唉,那是小問題,不少人的腦袋也不知滾哪去了,我在這群屍體裏認出了小時候一起玩過的範妮依,她就住我隔壁,認出了大佷子德路……嘿嘿,好多的熟人,上次回來的時候,他們還和閑話著家常,嘻嘻哈哈的喝著酒,但現在……”

老人的眼睛有點溫潤了,他慌忙又灌了幾口酒,四周的人們都注視著他,有憐憫,有悲哀,也有同病相憐的憤慨……沒有人說話,只剩下篝火燃燒的噼啪聲和遠處群狼的嚎叫聲,老人緩緩把故事說到最後:“眼看把這些屍體搜個遍,我心裏難過之余又升起了歡喜,以為咱婆娘和孩子並不在其中……嘿,最後還是讓我找到了他們,咱婆娘死得不痛快啊,被一根細竹從她下體穿過,竹子另一端從她的眼睛裏冒出來的……嘿,那婆娘年輕時和我在暴風山脈裏打滾過,肯定沒給那些獸人什麽好果子,所以,所以……”

他沒能把話說下去,用力抹了抹眼角,才繼續道:“咱那孩子恐怕也因此被那婆娘牽連了,拳頭大的棍子從他腰間穿過,獸人崽子的力氣可真大,那傻孩子臨死前那瞬間還是笑著的,哈哈,你們說好笑不好笑,他笑得就像往常,我抓他胳膊底,抓他腰時那種笑容,哈哈……”

老傭兵一邊抹著眼睛,一邊哈哈大笑起來,事實上一點也不好笑,篝火邊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笑出來,這片天地仿佛又剩下了狼嚎聲和烈火的噼啪聲,再加上老人詭異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