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不滅者的回憶 第四十六章 DARKEN。夜襲(第2/4頁)

你可知你們的罪孽。

我們是無罪的。

以雲的口吻言語,在雲間代掌雲的權柄,按自以為美的準則審判眾生,你們已太過長久。今日,當為審判之日。說完,少女拔出短刃刺入另一尊塑像的腳髁,後者亦不支倒地。

一雙翅膀從天而至。熟悉的黑暗氣味。那個高大的身影面對面立於少女石像跟前沉吟良久,聲音低沉:她是我的獵物。然後他緩緩轉身,是魔王。

我能夠回答你的問題,孩子。魔王說。只消獲取最大力量,自然便掌握審判美的準繩,這本身與美無關。所謂罪孽本不存在,無非是勝者為敗者臆造的理由。

去吧,孩子。毀掉你所能毀去的所有,只有她,屬於我。魔王又說。

少女石像瞪大那無瞳仁的眼睛觀察長發男子,一個蒼老的聲音。是你,帶來仇恨與毀滅;是你,扼殺雲間的自由之美。

是我,老師。魔王頷首點頭。我已醒悟,所謂自由只是力量的一種形式,自由非美。誰掌控絕對的力量,誰便得自由。

群廊,那些大理石胳臂交織與傳遞一件器物。當少女石像縮回蜷曲的雙臂,NAVA才識得那是一支銳器:銀戟,古老而鋒利,利刃印襯少女臉龐的瓷白側影,唇線優美。少女石像擡起銳器將戟尖指向DARKEN:你已罪無可赦。四目相接,魔王不語。少女石像探下廊柱握著銀戟緩緩刺向DARKEN。長發男子竟並無躲避,長戟刺入他的前胸。

父!身後,少女尖叫。

現在我終不再困惑。長發男子強忍劇痛。因為當我獲得你的仇恨,便如得到你的自由。他緩緩推出長戟。恨也是一種欲望,得不到你的專愛,卻得傾注的仇恨,滿足呵。

與此同時。

幼生苑。一只刀尖小心翼翼挑破紙窗,是幼年雲使熟睡的青草氣味,風暴驟現,那些碩大的身軀破窗而入。利刃之下,孩子顯得柔軟。沒有尖叫,沒有反抗。很快,那些清澈的眼睛便已無神。幼生苑錯落的廂房之內,微光在一座座門廊上熄滅,甲士手中的殺器滴下鮮血。從幼生苑直至黑林學院,獸群長驅直入。

廓羽走廊。塵埃與風在戰士的腳下流動,他們在高聳廓羽羽支之間的虬曲小徑急速行軍,前路萬般險峻。一些戰士失足墜入黑暗,沒有叫喊。深入很久,他們沒有遇到一名敵人。

右翼。激戰正酣。起初,雲使如羔羊般被屠殺,當他們蘇醒後開始反擊,在每一條窄巷與獸群白刃相抗,更多的振翅而飛。你從未見過如此之多的翅膀,乃至耳畔滿是羽翼撲打的聲響。他們遮天蔽月。當雲使們發現播撒銀箭已對甲與盾不再奏效,他們開始輪番從半空沖刺長矛,俯沖使得矛尖輕易穿透戰士的盾甲與身軀。面對驟雨般的俯沖,戰士們身陷窄巷無可避退。

流血已成河。當來者的矛尖擦過肋下一擊不中,你暴怒著躍起,利爪刺入溫熱的雙腋,利齒撕咬他的翅膀,他掙紮著升入半空,翻滾,直至無力,直至墜地。你埋首,盡享犧牲者腥甜的血。

神殿。對話仍在繼續。

當我們以為疼痛會使你迷途知返,我們錯了。然而我的孩子,你竟認為已擁有絕對的力量,可悲可笑。少女石像擲棄銀戟,蛻化的殘翼與扭結的雙臂將她艱難而緩慢地引回圓柱之巔,而她表情平靜。

雲將寬恕我們。今天,我用我僅存的力量與敵人共毀滅。少女石像又說。

長發男子頓感寒意。

鬥室。喘息沉重,光影此消彼長。你拔出利刃躡足接臨少年,背影一步一近。少年倏然回首,手捧一枚帶血的白羽毛。他的身後,光芒浩大。

似傳來悲鳴,宏大而無聲。一道道裂縫現在神殿的透光穹頂,四處延伸。地面傾斜。一切來得如此迅疾。滾石,崩塌,少女的尖叫。那熟悉的下墜感。創口的劇痛。終於,當雙翼在半空找到平衡,長發男子發現自己已十分接近地面。擡眼,巨物在雲層中翻滾,一切陷入混亂。魔王低飛掠過一頭巨獸,傳令全軍警戒撤離墜落點。而NAVA卻遍尋不見。當魔王在半空中忙於搜尋,一支流矢射穿了他的胸膛。

是眾像的授意,古禽傾覆。雲中城亦隨之坍塌。

而你卻幸免於難。地搖,巨響。敵人的雙眼失去鬥志,向後退卻。腳底,地面滑動。異動感,失衡隨之而來。驚亂之中,青獸與幾名戰士撲向一名振翅欲飛的雲使,後者奮力掙紮。浮土垮塌。巨大的廊柱在身側傾倒,你看見攀附在廊柱邊緣的戰士眼神絕望,他們隨即消失在腳下夜色深空。利爪之中的溫熱軀體仍不停掙紮,你亦緊抓不棄。雙翼撲騰的沉悶響聲,青獸已身處半空,風割得雙耳疼痛。仰首。巨物在上空側滾,闊大的右翼緩緩蜷曲,細小之物紛紛從項背之上滑落。那竟是活物。一片厚重的飛羽攜裹著亭榭碎片凋落,掠過眼前的瞬間,獸看見攀附在羽梢邊緣的一頭巨獸向自己狺吼,可你無能為力。戰士如屍體般紛紛墜入大地而亡,他們的面目已無從辨識。余光,飛翔的敵人時而掠過額前耳尖,他們如此細微而輕巧。你聽到喘息聲,爪間那副溫熱的軀體仍奮力振翅,卻依然為負重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