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鉆地機的陰謀 第十九章 囈樹。蛾子(第2/5頁)

“我不記得了。”我盯著蛾子,重復一句謊言。在我的夢中,一直有一場戰爭,似發生在記憶失落的遠古。我曾是一名戰士。

“跟我來,我來帶你見證真相。”蛾子蹬離地板,在半空在振翅。我湧起一陣憎惡,驟然地,然後漸漸平息。

我未曾料到,入口居然是地鐵站。那些混混沌沌的黎明,我曾與無數陌生人來於此地,然後轉達城市各處。

然而此處現在空無一人。未到營業時間。非營業時間,所以一切歸於靜止;一旦天明,發條便啟動鐘表,一切猶如各個零件般滴滴答答運行不止。我亦其中的一枚齒輪。

“跟我來,我們要去一個無光的世界,所以你必須緊跟我。”蛾子邊說邊飛過閘機,這些暫時失去生命的柵籬。我飛身躍過他們,緊跟不舍。

站台泊著列車,車燈昏黃,車門緊閉。車廂內透著泛黃微光,一具具植物纏繞車廂,莖蔓虬生,它們正在爬行。

“那是什麽。”

“它們被稱為蝸蛉樹。它們生長在此,每每入夜便寄生到車廂內繁育後代。”

“為何非得爬進車廂呢?”

“因它們的子嗣喜食人的意識。蝸蛉被母體在車廂內產下之後,便在微光中生長發育。每至白晝,那些蟄伏於地鐵車廂的透明小蟲,便鉆入人的大腦,吸取人的意識,使眾人淪為行走的傀儡。”

我倒抽一口冷氣。“我一直認為自己患有間歇性失憶症,莫非……”

“你的猜測沒有錯。列車車廂裏的乘客一旦被蝸蛉寄生,即失去意識,淪為NAVA的奴隸,行其所令之事。他們,或者說你們,將不會記得白天所做過的一切。”

“可……為何我有時仍可保留白晝的記憶呢?”

“一些蝸蛉沒有及時找到寄主的腦髓,或者根本未爬入你的耳蝸,你便免於被寄生,僅此而已。”

我打了寒顫,仿佛覺得此時左耳內部正湧起一種異物感。

“莫怕,蝸蛉僅能存活一個白晝的時間,且只可在泛黃微光之下保持活力,它們比你想象的脆弱得多。一旦你踏上列車,這些小生物確會帶走你的意識,操縱你的肉體,可現在,你的身上我嗅不到蝸蛉的氣味。”

“這便是你所要告訴我的真相麽?”

“這僅為真相之一。用耳朵跟著我,”蛾子說道。

我跳下站台,沿著鐵軌走入空曠而黑暗的隧道,我跟隨蛾子鱗翅撲扇的聲響,走在鐵道路基上,兩條鐵軌之間。而隨著靴子踏擊碎石聲音越漸悠長,回響越漸輕微,可以判斷隧道漸漸變為空闊地穴。“未料隧道之內竟如此空曠。”

“這本不是隧道,每個站台,僅為一個入口。”

“入口?”

“這些地底隧道並不僅僅是一張網,它們是組成城市系統中最為重要的部分,城市的地下,絕不僅限於此。”

我默然無語了,作為生活在地表的職業人,恐怕我對現實背後的真相長期以來缺乏好奇,遵循俗規,不聞身外之事,而與我相似的人恐怕不占少數。“若你所說的一切如實,多數人竟可輕易被表層背後的陰暗集團操控。那會是多麽可笑可悲。”

“赫赫。”蛾子發出類似於笑的咳嗽,“了解越多,煩憂越多。愚昧人有愚昧人的活法,那是較聰明人輕松愉快得多的方式。”

我跟隨蛾子在地下走了很久,開始走得順利,鐵軌筆直,枕木的間隔很規律,路很容易走,但漸漸我發現自己正不時被鐵軌間的異物絆到腳,幾次被絆跌倒在鐵軌上,手觸到溫暖濕滑的液體。

“這些枕木怎麽鋪設得亂七八糟,”我輕聲納悶著,同時想象力在黑暗中放肆暴長,長時間步行在無聲的黑暗裏,使人漸生恐懼,視線以外的黑暗偶爾發出細微的呼吸聲響,像極了某種生物在暗處屏息監視著我。

然後我又一個踉蹌,腳下的皮鞋撞擊到鐵軌,在空曠的黑暗中發出巨大的回響。我有些氣惱,正試圖一腳邁出鐵軌,被蛾子阻止了。

“千萬別跨出鐵軌。”蛾子冷冷告誡我。

“我聽得見你扇翅的聲音,跟著你走,不會走丟。這鐵軌之間堆的枕木石子太雜亂了,我走在中間,絆得心煩。”

“別跨出鐵軌。”蛾子再次告誡我。

“難道這裏有什麽玄機麽?”

“你要知道,走在這座地下的世界,我們並不孤獨。你並不知會遇上什麽。之所以告誡你必須走在鐵軌之間,是因為這兩根鐵軌的氣味,標識了金屬狹長的地界,除此以外,皆為蛤蟆的地盤。即便你僅跨出一步,也可能會被伺伏在黑暗裏的蛤蟆一口吞下。”

“呵,你大可不必描繪那些醜陋愚鈍的生物來恐嚇我。”

“我想告訴你的,是我正在為你冒險。並且路行至此,你已無法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