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個人的路(第3/5頁)

當圈內的石頭都丟完後,他開始上下跳躍,狂揮雙臂,大聲宣泄自己永不妥協的決心。

接著他滑了一跤,踩到了一個魔印。

時間仿佛在亞倫和巨型惡魔那漫長的沉默中凝固了。過了好大一會兒,彼此才慢慢了解剛剛發生的事代表的意義。雙方同時展開行動,亞倫抽出畫魔印的樹枝,俯身撲倒在踩亂的魔印前,惡魔則揮出巨大無比的利爪。

亞倫思緒飛奔,瞬間厘清狀況,只見該魔印上有一條線被踩掉了。在出手修補魔印的同時,他很清楚一切已經太遲了。惡魔的利爪割開了他背上的血肉。

但接著魔法再度生效,惡魔又被彈了開去,發出痛苦的呻吟。亞倫同樣痛苦地慘叫,翻過身來拔開背上的利爪;在了解發生什麽事之前將它丟到一旁。

接著他看見了它,躺在魔印圈中,不斷抽搐冒煙——惡魔的手臂。

亞倫驚訝地看著那條斷臂,轉頭發現石惡魔正在瘋狂慘叫,以殘肢屠殺任何蠢到進入攻擊範圍內的惡魔。

他轉向手臂,似刀劈斧砍的斷口焦黑而平整,滲出一股惡臭濃煙。亞倫鼓起勇氣,拾起粗壯的手臂,試圖丟到魔印圈外,但力場作用是雙向的。屬於地心魔物的東西不能進來也無法出去。手臂自力場上彈回來,掉在亞倫腳下。

接著他才開始感到一股抽搐的疼痛。亞倫慢慢摸向背上的傷口,手掌上滿是鮮血。他心裏一驚,全身癱軟地跪倒在地,因為疼痛,因為害怕抹花另一道魔印,不過最主要的是他還在為母親而哭泣;現在他終於體會到了前天晚上她承受的痛苦了。

這晚接下來的漫長黑夜裏,亞倫都在恐懼中度過。他看到惡魔四下走動,耐心地等待,期望找到突破力場的漏洞。盡管有機會睡覺,他還是不敢入睡,擔心自己在夢中不經意間的翻身而讓惡魔有機可乘。

黎明仿佛隔了數千年才珊珊來遲。亞倫不時擡頭望向天空,但只看見高大的斷臂石惡魔,緊按著焦黑化膿的傷口繞圈而行,雙眼中充滿仇恨。

好似過了很久,地平線上才泛起一線淡淡的紅暈,接著轉為橘色,黃色,然後是亮眼的白光。早在天色轉黃時,其他地心魔物就已經遁回地心魔域,但巨型石惡魔一直等到最後一刻,並露出滿嘴利齒發出不甘心的嘶吼。

但是獨臂惡魔的恨意輸給了對陽光的恐懼。當最後一絲陰影消失時,它頂著尖角的巨大頭顱沉入地面。亞倫站起身來,走出魔印圈,他的背簡直就像著了火,痛得緊緊皺眉。傷口的血晚上就已經結痂了,肌肉稍微拉動一下就發出一陣撕裂的劇痛。

背上的疼痛令他的目光飄回躺在旁邊的惡魔手臂。手臂看起來像根巨大的樹幹,包在堅硬冰冷的外殼中。亞倫撿起沉重的手臂,擡到自己面前。

至少弄到了戰利品,他心想,努力表現出勇敢地模樣,雖然看到自己的血染在黑色爪子上令他心裏一陣發毛。

就在此時,一道白光灑落在他身上,太陽終於完全升起。惡魔的斷臂滋滋作響,濃煙四溢,如同投入火堆的骨頭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不久後,它起火燃燒。亞倫連忙放手,瞪大雙眼,入迷地看著手臂越燒越亮,在陽光的照射下化為焦黑的殘骸。他走上前去,謹慎地用指尖輕觸,殘骸隨即化作一灘灰燼。

亞倫拾起一根樹枝當拐杖,一拐一拐地繼續前行。他知道自己有多幸運以及多愚蠢——把魔印畫在地上是非常冒險的事,就連瑞根也這麽說。如果像他父親恐嚇的那樣被風吹散該怎麽辦?

造物主呀,要是下雨了怎麽辦?

他可以撐幾個晚上?亞倫不知道下一座大山後還有些什麽東西等著自己,不過他沒理由假設在這裏和自由城邦之間會遇上任何人。根據大家的說法,自由城邦離此有幾個星期的路程。

他用力抹去眼角的淚水,不屈服地大聲尖叫——向恐懼低頭是他父親的處世之道,沒有任何好處。

“我不害怕!”他對自己說道,“不害怕!”

亞倫繼續前進,心知自己是在自欺。

正午時分,一條遍布巖石的小溪橫在腳下,溪水冰涼清澈。他忍不住蹲下身去喝水。一陣刺痛從背部傳來。他還沒有來得及處理傷口,更不可能像可琳一樣縫合。他想到母親,想到自己每次帶傷回家,她第一件事就是清洗傷口。

他脫下上衣,發現背面已經破爛不堪,滿是鮮血,如今血液已凝結成又脆又硬的血痂。他將衣服泡在水裏,看著塵土和血塊隨著溪水流去。他將衣服放在巖石上晾幹,然後仰躺著泡在冰涼的溪水中。

冰冷的感覺讓他皺眉,但是背上的痛楚也減輕了不少。他盡力清洗血塊,輕輕地拂過刺痛的傷口,直到痛得無法忍受。他渾身發抖,爬出小溪,躺在衣服旁的巖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