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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精靈在生命之園找到了他。在安德的命令下,精靈們將他帶回埃布爾隆城。他被帶到艾力山鐸的王宮,經過大廳和走廊,來到一個可以讓他就寢的房間。精靈醫士清洗並包紮他的傷口,固定住他受重傷的手臂。他們給了他一杯味道很苦的液體喝下,他覺得昏昏沉沉,他們小心地用麻布和毛毯將他包裹住。然後他們離去,走的時候安靜地關上門。過了幾秒鐘後,他就睡著了。

當他睡覺時,他夢到自己在一個深沉、無法穿透的黑暗中漫遊。安柏麗也在,但是他找不到她。當他呼喚她時,她的回答虛弱且遙遠。他逐漸察覺到另一個東西的存在,冷酷,邪惡,莫名地熟悉——一個他曾經遇到過的東西。他很害怕,於是開始奔跑,在黑暗中拼命地跑。但是這東西在追他,它總是在他身後只差一步的距離。最後它的手指碰觸到他,他害怕得大叫。然後很快地黑暗消失了。四周都是花園,美麗且色彩豐富。他的心情放松了不少。下一秒鐘,腳下的土地彎曲變形,他被擡至空中。突然間他看到一波黑潮從花園之外慢慢地往裏面襲來,就在他周圍,像海浪一樣湧至,他肯定會溺斃。他不顧一切轉身尋找安柏麗,他現在看到她了。她像一個不說話的鬼魂穿越花園中央。他一次又一次地呼喚她,但是都沒有回應。接著黑潮淹沒他,他開始下沉……

安柏麗!

威爾突然醒來,滿身大汗。對面墻邊有一張小桌子,上面只有一根蠟燭在燃燒。整個房間籠罩在黑暗中,夜幕覆蓋了埃布爾隆城。

“威爾·歐姆斯福德。”

他轉頭尋找是誰在叫他的名字。一個高大、戴著兜帽的身影坐在他的旁邊,在蠟燭微弱的火光下,只能看見一團黑暗,看不到臉。

威爾眨著眼,慢慢認了出來。

是亞拉儂。

然後現實快速地回到他身上。痛苦在他體內翻騰,痛苦真實到他都可以嘗到味道。當他終於能開口說話時,他的聲音低沉嘶啞。

“你早就知道,亞拉儂。你一直都知道。”

他沒有回答。眼淚刺痛威爾的眼睛。他回想起遇見亞拉儂的第一個晚上。他當時就知道不能相信亞拉儂。弗利克警告過他;亞拉儂是一個神秘的人,他也隱藏了這個秘密。

但是,這件事,他怎麽能隱瞞呢?

“為什麽你不告訴我?”這幾個字說得很小聲。

亞拉儂稍微動了一下。“就算知道對你也不會有幫助,威爾。”

“是對你不會有幫助。你利用我!你讓我認為如果我可以保護安柏麗,不讓她落入魔物手中,如果她能夠安全回到埃布爾隆的話,那麽一切就大功告成了。你知道我相信應該如此,但是你卻不是如此認為的!”

德魯伊沉默了。威爾不可置信地搖著頭。“難道,你也不能告訴她嗎?”

“威爾,她並不相信我。回想一下在海芬斯坦我跟她說話時發生的事。她甚至不願相信她自己還是一名精英。她需要時間去了解關於自己的真相,那是她自己要去發掘的。”

威爾的聲音在顫抖。“都是話術,亞拉儂。你曾經說服過我一次,不是嗎?但是這次我不會被說服了,我知道你做了什麽事。”

“那麽你也必須知道我什麽都沒做。”亞拉儂平靜地說道。他將身子往前傾。“最後作決定的人是她——不是我。我從沒在那裏作決定,我只是給她機會,讓她自己作決定。”

“只是這樣?你很確定她會依照你所希望的方式作出決定。我不認為那叫作什麽都沒做。”

“我確定她了解作這個決定的結果是什麽,無論她選擇以何種方式作出決定。那有一點不同……”

威爾的頭從枕頭上彈起來,他突然諷刺地大笑。“你知道結果是什麽嗎,亞拉儂?”他的聲音突然變了。“你知道她對我的意義嗎?你知道嗎?”

他的臉上掛著兩行熱淚。他慢慢地往後躺,感覺莫名的羞愧。所有的痛苦傾瀉而出,他的心裏因為空虛而心痛。他自覺地轉過臉不去看亞拉儂,他們都沉默了。在昏暗的臥室裏,唯一的一盞燭光柔和地照亮他們。

經過很長的時間,威爾才又看著亞拉儂。“好吧,現在都結束了。她已經不在了。”他用力咽了口口水。“你可以至少解釋一下原因嗎?”

德魯伊沉默了片刻,在長袍的隱藏下,他彎下身子。當他終於開口說話時,他的聲音微弱到近乎耳語。

“聽著,威爾。她是一個奇妙的造物——這棵樹,艾爾奎斯——是由人類生命與地火相結合所形成的一種神奇的魔法。在超級大戰之前,她被創造出來。當魔物終於被引到海灣,並且需要防止它們再次威脅精靈的土地時,精靈法師們構想出了她。你知道,精靈們不是暴力的人。保護生命是他們的目的和他們的工作。即使是對像魔物這樣有害的和邪惡的生物,他們也不會考慮去蓄意滅絕一個種族。從大地上將它們驅逐是最能被接受的一個選擇,但是他們知道需要一種力量來確保對魔物們的驅逐在千萬年中都能夠有效,並且魔物們在被驅逐的地方應該不會傷害到其他人。所以精靈法師們動用了他們最強大的魔法,這種魔法需要付出最大的犧牲,自願奉獻生命的禮物。就是這個禮物才使艾爾奎斯樹應運而生,禁域被創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