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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五天的時間,精靈和自由軍團途跋涉越過西境回到埃布爾隆。他們一路被魔物群追趕,因為魔物沒有生理需求,被天生特有的瘋狂血脈所驅使。就像覓食的獵犬般,它們不斷地襲擊撤退的軍隊。魔物的攻擊從未間斷,精靈和他們的盟軍在防守班卓山時已經疲累不堪,他們很快地就筋疲力盡了。由於氣力耗盡,隨之而來的就是絕望和害怕。

精靈王子開始覺得氣餒。過去幾天來,陣亡的士兵、敗仗,以及精靈們希望達成和未達成的所有事件都縈繞在他腦海中。但這還不是最糟的。當他帶著被打得灰頭土臉的軍隊艱難地往東行進時,他的族人相繼在他身旁死亡,安德開始覺得他們沒有一個人可以走過這麽長的路途後活著回去。恐懼變成他的心魔,潛伏在他心中的黑暗角落。精靈的領袖,它詭秘地問道,你要怎麽救他們?就連亞拉儂在身邊也幫不上忙,因為身穿黑袍的德魯伊雖然騎著馬在安德身邊,但是卻超然離群,隱藏在他自己的黑色神秘世界中。因此安德在他沉靜的內心裏獨自對抗著恐懼,他全部的力氣都投注在這場敗仗上,如今他緩慢地、肅然地帶領他的敗軍返回埃布爾隆。

最後,是史提·姜斯救了他們。在看似失敗和絕望的最艱難的時刻,這個邊境的巨漢展現出堅韌、毅力和勇氣,創造了這名鐵人的傳奇。他集結了精靈和自由軍團的後衛,在夜晚的掩護下,他將軍隊中主要的縱隊組成防禦線,往東運送傷亡人員。在一連串的進攻和佯攻下,軍團的指揮官利用他在班卓山所成功運用的相同戰略,將追逐者打得落花流水。魔物一再朝他沖過去,先橫掃沙朗丹儂的谷地,然後是後面的林地。它們屢次試圖要阻擋這支軍隊,但是總是差了一點點,每次都跟不上他們,繞了一圈又回到原處。史提·姜斯以靈活的戰術阻擋和激怒魔物,玩著貓捉老鼠的致命遊戲,他們到處出沒,然而卻遠離正打道回府保衛埃布爾隆安全的主要隊伍。

魔物的憤怒與挫敗感愈來愈高漲。日夜更叠,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追逐也愈來愈激烈。這群魔物跟從班卓山北部山區湧出的要攻占沙朗丹儂的魔物不同,它們更具危險性,魔力絕非普通人可以抵擋。它們所經之地全部變黑,傷痕累累,一片荒蕪,再也沒有一樣東西能在此存活。

追逐戰持續地在進行。精靈狩獵隊和自由軍團的士兵並肩作戰,拼命試圖要減緩魔物的前進,他們眼看著自己的人數持續地逐漸減少。若沒有史提·姜斯的領導,他們早就被徹底擊潰了。但是即使有他的帶領,一路上還是死傷數百人,他們陷入苦戰,現在唯一的目的就是防止長途的撤退變成全軍覆沒。整體來說,軍團指揮官維持著相同的戰略。魔物分散的力量讓精靈軍隊不需被迫再次防守住埃布爾隆這一側。因此後衛繼續迅速攻擊並快速離開,然後持續重復。

最後,在第五天的午後,衣衫襤褸且筋疲力盡的軍隊再度來到頌河的岸邊。他們聲嘶力竭地狂叫,終於回到埃布爾隆了。接下來他們才發現自己付出了多少的代價。西進到沙朗丹儂的精靈有三分之一都身亡了。還有數百名精靈受傷。跟在後頭的六百名邊境自由軍團的士兵,存活下來的不到三分之一。

魔物仍在前進。

暮色籠罩著埃布爾隆城。一團風暴雲從平地往東移動,遮蔽了星星和月亮,入夜的空氣中充滿著雨水的氣息。城裏頭家家戶戶的燈光開始亮起,親朋好友聚在一起吃晚餐。在街市上和林間小路上,皇家護衛隊開始進行夜間巡邏,他們在令人不安的寂靜中快速通過布滿水潭的幽暗處。在卡洛嵐山的頂端,在艾爾菲齊地區,以及在頌河東邊的沿岸,精靈軍隊的士兵已經就位,從一排排的鐵柵欄看過去,上頭全都是正在燃燒的瀝青,後方是一片漆黑的森林。樹林裏一點動靜也沒有。

在精靈高等議會的會議廳裏,這是安德從沙朗丹儂返回後,第一次跟國王的大臣們、軍隊指揮官,以及一些前來協助精靈對抗魔物的異國人會面。他穿越會議廳盡頭那扇厚重的木門,右手拿著銀色的艾爾奎斯樹木杖。灰塵、汗水和鮮血沾滿精靈王子全身;雖然他已稍事歇息,但他沒有時間清洗自己,他只想盡快來到議會前。他身旁還有亞拉儂和史提·姜斯的陪同。

坐在會議桌四周的高背椅、旁聽席的座位上,以及在國王講台邊緣的樓梯豎板上的眾人全都站了起來。大廳裏突然響起一陣竊竊私語,由於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聲音被聽見,因此發問的音量愈喊愈大聲。在會議桌的最前端,艾默·丘斯以雙手猛拍木桌的桌面,房間頓時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