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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克裏斯賓帶領駁船登陸時已是午夜時分。頌河從德瑞森林的正下方處往西流向茵尼斯波湖。精靈們後來駕著這艘船進入一個從主河道往南延伸的小河灣,河灣狹窄且林蔭茂密,他們現在正位於席墊草原的最北方,距離他們原先預計要離開這條河的地方數裏遠。雨勢又變成了綿綿細雨,在寒冷的空氣中,雨絲像一層細致的薄霧。厚重的雲層遮掩了星月,夜太黑,即使以精靈的視覺也只能看見數十步遠的地方。風也靜止了,整座林地籠罩在陰森的迷蒙中。

精靈狩獵隊員將駁船擱淺在河灣前端一個低平的沙洲上,他們將船拉上岸,並將它穩穩固定住。這幾名隊員沉著且安靜地行動,朝四面八方察看周圍的土地,搜查了數百米,確定沒有任何威脅他們的事物,便返回跟克裏斯賓報告。精靈隊長判斷繼續航行到早晨沒有太大意義。威爾和安柏麗被告知留在艙房內。他們蓋上溫暖的毯子以驅除寒意,兩天來,他們第一次不再感覺到在河上不舒服的顛簸搖晃,因此立刻就入睡了。余下的精靈們圍繞著駁船和船上熟睡的乘客,輪流守備。克裏斯賓自己則守候在艙房入口旁,今晚就在此安歇。

清晨,這一小群人起身,打包好隨身攜帶的糧食和武器,然後將船索解開,任由水流將船沖走。它在水流中曲折漂離,很快就不見了蹤影。當船漂走後,他們就動身穿越席墊草原。這片草原以頌河的河岸為界,與廣大的西境森林分隔開來,一直延伸到馬刺山的山壁。很少有旅人敢經過這片雜亂的荒野。

“如果有其他的選擇,我們不會走這條路。”克裏斯賓跟威爾說道,他稍微慢下腳步來跟威爾分享他的想法。“假如一切照計劃進行的話,我們會從崗哨那裏騎馬往南,沿著草原的西邊到達摩米頓河,然後再往西騎到馬刺山。但是德瑞森林的事件把一切都打亂了。現在我們必須要擔心的不只是前方的險境,也要注意後面可能會有人來追殺我們。進入這片低地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隱藏我們的行蹤。”

威爾疑惑地搖搖頭。“像死神那樣的魔物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沒錯,它會一直追趕我們。”精靈隊長同意。“但是它不會再像上次那樣抓到我們。它在德瑞森林等待我們,因為它知道我們會過去。我不清楚它怎麽會知道,但它確實早就知道了。”他看著威爾,但威爾什麽也沒說。“無論如何,它現在不知道我們在哪裏。如果它想要再找到我們,它就必須跟蹤我們。假如我們待在林地裏,它輕而易舉就能抓到我們,但是在這裏就很困難了。首先它必須判斷我們從哪裏上岸,光是這樣就要花好幾天的工夫。接著它必須跟著我們進入這片草原。但是這片草原會將人淹沒,不留痕跡;這片沼澤地在你踩上去後十秒鐘,足印就會消失。而且我們有凱沁在,他在這個地區出生,以前曾穿越這片草原。不論魔物的魔力有多強,它們對這個地方很陌生。魔物只能靠本能來尋找獵物,就這點而言,我們占有非常明確的優勢。”

威爾·歐姆斯福德並不這麽認為。當亞拉儂前往帕瑞諾的時候,他也以為魔物不會跟蹤他。當安柏麗和他被銀河之王帶到彩虹湖岸時,他也以為魔物不會再找到他們。但是它們再次找到了他。這次會有不同嗎?魔物是另一個時代的生物,它們的法力是另一個時代的法力。亞拉儂曾親口說過這點。他也說帶領這群魔物的是一個巫師,它們要追查幾名精靈狩獵隊員、一個年輕女孩和一個谷地人會很難嗎?

而且,威爾心知肚明,他們根本束手無策。如果死神可以在這片草原追蹤到他們,它就會追蹤到任何地方。克裏斯賓作了一個正確的決定。精靈狩獵隊員具有高超的本領,或許他們可以安全穿越這片草原。

威爾更加擔心的是另一個悲觀的可能性。從他們在德瑞森林遇到死神後,他一直都不太能冷靜思考。死神已經知道他們會前往精靈崗哨。它一定早就知道了,因為它在那裏等候他們。這點克裏斯賓說的沒錯。但一定是躲在精靈陣營中的間諜告訴它的,也就是亞拉儂想盡辦法要蒙騙的間諜。如果魔物知道他們計劃要往南到德瑞森林的精靈崗哨,那麽它們對於他們這趟旅程到底還知道多少?威爾明白,它們非常有可能什麽都知情。

這真是令人恐懼的可能性,他實在不想再深入思考下去,但是當他考量著現狀時,似乎覺得愈來愈有理。亞拉儂很確定精靈陣營中有間諜。總之,這個間諜在伊凡丁的書房中偷聽到他們的對話。他想不出它到底是怎麽做到的,但是他很確定一定是這樣的。他們提到過德瑞森林,這可以解釋死神的出現。但是他們也講到了迷途道。那表示魔物非常清楚他們離開德瑞森林後會往哪裏去。假如魔物知道這件事,那麽無論這一小群人選擇走哪條路或是選擇用什麽蒙騙伎倆來避開可能的追逐者,當他們到達迷途道的時候,魔物極有可能已經在那裏等候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