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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完全不記得三英尺的切口花了他多少時間,只覺得怎麽割也割不完,擔心任何一點聲音會把帳篷內的所有人都吵醒。但是當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開始覺得偌大的營區裏只有他一個人似的。沒有人接近他,或者至少他沒有看到有人經過,也沒有聽到有人出聲。也許在那段難熬的時間裏,他真的是孤身一人在世上。

然後,帆布上出現一個長形的垂直裂口,邀請他入內。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把手伸進裂口裏摸索道路。他的手只感受到了帆布鋪著的地面,雖然是幹燥的,但就跟他所跪著的潮濕地面一樣冰冷。他把頭也伸進裂口後,戒慎恐懼地盯著黑暗中鼾聲四起的室內。他一邊等待眼睛適應帳篷內的光線,一邊調息,卻也擔心暴露在帳篷外的下半身隨時可能被經過的人發現。

他的眼睛久久不能適應黑暗,都到了這個地步,他不能在此功虧一簣,因此等不及看清黑暗,他冒險往前挪了一尺,讓全身都進入帳篷。裏頭沉重的呼吸聲和打鼾聲依舊,還偶有翻身的聲音,還好沒有人醒來。弗利克繼續保持著伏地的姿勢,他瘋狂地辨識著屋裏的人影、桌子以及障礙物。好不容易等到終於能夠看清一個個緊緊裹著毛毯睡在地上的人時,他才驚覺某個熟睡的士兵竟然近在咫尺。如果他在眼睛適應黑暗之前再冒險往前一步的話,肯定就會爬到那個士兵身上,讓他驚醒。一股恐懼感頓時襲來,他努力壓抑住內心不斷傳出的要他逃跑的聲音。他甚至能夠感受到冷汗順著被雨水打濕的衣服直往下流,本來就不自然的呼吸也更為急促。此時他的所有感官全部放大,心理也瀕臨崩潰邊緣。但接下來,他再也感受不到這些張力,他的腦海裏只記得巨人和他搜尋的目標——伊凡丁。弗利克馬上就鎖定他的位置,精瘦的精靈王沒有坐在木椅上,而是躺在距離谷地人只有幾尺遠的地上,睜著深邃的眼睛看著這一切。弗利克選擇的切入點是正確的,他像貓一樣靠近國王身邊,用狩獵短刀快速割斷綁住他手腳的繩索。

精靈獲釋後,兩人立刻往出口移動。伊凡丁停了一會兒,從某個熟睡的巨人身邊拿了某個東西,弗利克沒等看清他拿了什麽,就迫不及待先鉆出帳篷,然後馬上蹲在帳篷邊,環顧四周有無動靜,但還是只有毛毛細雨打破黑夜的寧靜。幾秒鐘過後,精靈王也從裏頭出來,弓著背站在他的救命恩人身邊。他拿了一件晴雨兩用的鬥篷和一把劍。穿好鬥篷後,他朝著害怕卻開心的弗利克一笑,然後溫暖地握住他的手,一切感謝之意盡在不言中。谷地人點點頭,滿心歡喜地報以微笑。

弗利克·歐姆斯福德從虎口裏救出了伊凡丁·艾力山鐸,此時是他最美好的一刻。他覺得最壞的情況已經過去,只要和重獲自由的精靈王一起逃出麥丘倫的帳篷,接下來逃出營區就難不倒他們了。他甚至沒有透過裂口再往帳篷內望一眼。現在正是走向未來的大好時機,然而此時兩人卻在暗處僵住,逃跑的時機看來已經溜掉了。

不知道從哪裏出現三個全副武裝的巨人哨兵,一眼就看到蹲在麥丘倫帳篷旁的兩人,所有人都愣住了。伊凡丁緩緩起身,直接站在帆布破口前,而更讓弗利克驚訝的是,機智過人的精靈王招手叫三人過來,用流利的巨人語言跟他們講話。哨兵猶疑地靠近,但聽到熟悉的母語讓他們卸下心防,長矛也垂了下來。伊凡丁站到一邊露出裂縫,在毫無戒心的巨人朝他們過來時,向弗利克點頭示警。害怕的弗利克退到一旁,緊緊握著藏在鬥篷裏的狩獵短刀。當三人接近,目光持續鎖定在裂開的帆布上時,精靈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動突襲。其中兩個巨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封喉見血,最後一個哨兵放聲求救並和伊凡丁激烈對砍,結果砍中精靈的肩膀,但隨後他也慘遭斃命,四周再度陷入沉靜。弗利克站在帳篷邊,臉色發白地盯著死去的巨人。受傷的精靈王徒勞地想要止住肩膀傷口上的出血,然後他們聽到附近有聲音傳來。

“哪個方向?”伊凡丁低聲說道,沒有受傷的那只手緊緊握著血跡斑斑的劍。

小谷地人不發一語,快步跑到精靈身邊,用手指了指後面。現在聲音愈來愈大,而且聽起來不只從一個方向過來。兩個逃亡者無聲地快速離開帳篷,在大霧彌漫的夜裏蹣跚前行。他們在大霧籠罩的營帳間穿來穿去,被水淹沒的草地絲毫沒有留下他們的痕跡,黑暗與大霧也遮住了他們的蹤影,他們遠遠超過了追蹤者。然後聲音漸漸落在後頭,愈來愈小,直到他們發現哨兵屍體時才又拉起警報。號角聲隨之響起,叫起熟睡的北方大軍,士兵立刻起身準備應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