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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花了兩個鐘頭才雙腳落地。還好老祖父身上有不少突起的峭壁,能讓他們搭把手。它的鼻子本來很可能成為一道不小的障礙,幸虧一個鼻孔裏長出了棵蔥蘢的橡樹,這可幫了他們的大忙。

箱子根本不屑於爬山。它往下一跳,一路磕磕碰碰地彈到了地面,看起來似乎也沒受什麽傷。

克恩坐在陰影裏,一邊大口喘氣,一邊靜待自己的理智迎頭趕上。他若有所思地瞄著箱子。

“馬都跑了。”雙花說。

“會找到它們的。”克恩銳利的眼神像是要把箱子看穿,行李箱開始顯出一副局促的神情。

“吃的可都在馬上。”靈思風說。

“森林裏多的是。”

“我箱子裏有些很營養的餅幹,”雙花說,“旅行消化餅。我總帶著它,有備無患嘛。”

“我已經試過了,”靈思風說,“全都是討厭的硬骨頭,而且——”

克恩齜牙咧嘴地站起身來。

“對不起,”他面無表情地說,“有些事情我必須搞清楚。”

他走到箱子跟前,一把抓住箱蓋。行李箱急忙後退,可克恩伸出一只火柴棍似的腿,絆住了箱子一半的小短腿。它扭過來沖他彈開蓋子,克恩一咬牙把它舉起來,然後使勁一拉,讓行李箱張開蓋子倒扣在地。箱子開始像只發瘋的烏龜一樣怒氣沖沖地撲騰起來。

“嘿,那是我的行李箱!”雙花喊道,“他幹嗎要攻擊我的箱子?”

“我想我知道原因。”貝檀靜靜地說,“我想這是因為他怕它。”

雙花瞠目結舌地轉向靈思風。

巫師聳聳肩。

“我可弄不明白,”他說,“要是我害怕什麽東西,我就躲得遠遠的。”

行李箱一甩蓋子蹦了起來,落地以後一個猛沖,裹著黃銅的邊角“啪”地砸中了克恩的脛骨。趁它轉身的機會,克恩伸手一撈,正好讓它失去平衡,“砰”地撞進了石頭堆。

“真漂亮。”靈思風滿臉欽佩。

箱子步履蹣跚地往回走。它停了幾秒鐘,然後一面“啪嗒啪嗒”地撲騰蓋子,一面惡狠狠地朝克恩走去。他往前一躍,落在箱子上,手腳並用,撐住了行李箱和蓋子之間的空隙。

行李箱大吃一驚。可這還不算完,克恩接下來的行為更是讓它“合不攏嘴”。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瘦巴巴的手臂上,肌肉像裝進短襪裏的椰子一樣鼓起,然後使勁撐開了箱蓋。

他們就這樣較著勁,肌腱對鉸鏈。時不時的,其中一個會吱吱作響。

貝檀用胳膊肘捅了捅雙花的肋骨。

“快做點兒什麽。”

“呃,”雙花說,“對。我看,他們已經打得差不多了。請把他放下。”

聽了主人的話,行李箱滿腹委屈地“哢嚓”一聲。它把蓋子往上一揚,力量之大,克恩骨碌骨碌地向後滾了出去,但他立刻爬起來,再次撲向行李箱。

箱子裏的東西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克恩伸出手去。

行李箱稍微“嘎吱”了幾聲,但它顯然已經權衡過被一腳踹上天的可能性,等靈思風鼓起勇氣從手指縫裏往外偷看時,他發現克恩正罵罵咧咧地瞅著箱子裏的東西。

“衣互?”他吼道,“就這個?只有衣互?”他氣得渾身亂顫,口齒更加不清了。

“我想裏頭還有些餅幹。”雙花小聲說。

“可金子在哪兒?它還吃了個人!我看見了!”克恩把懇求的目光投向靈思風。

巫師只能嘆氣。“別問我,”他說,“這該死的東西不是我的。”

“我是在商店裏買的。”雙花辯解道,“我說我需要個旅行箱。”

“然後你就弄到了這個,沒錯。”靈思風說。

“它真的很忠心。”雙花道。

“哦,當然,”靈思風點點頭,“買行李箱就是要挑忠心的才好,對吧?”

“等等。”已經跌坐在一塊石頭上的克恩突然插了進來,“是不是那種商店——我是說,你過去肯定從沒注意到那兒有個商店,過後再回去它就不見了?”

雙花眼睛一亮:“沒錯!”

“有個幹癟癟的老店主?店裏全是些怪裏怪氣的玩意兒?”

“一點兒不錯!再沒找著過那地方,我還以為自己走錯了路,那兒只剩下一堵磚墻。記得我當時還想這可真——”

克恩聳聳肩。“那種店”他說,“這就對了。”話音未落,他的後背又疼了起來。克恩苦著一張臉:“該死的馬把我的藥膏也馱走了!”

靈思風一個激靈,開始在自己本來就破破爛爛、現在更添上邋邋遢遢的長袍裏東翻西找。他掏出一個綠色的瓶子。

“就是它!”克恩喊道,“你可真是個奇跡啊。”說著他瞟了眼一旁的雙花。

“我本來會擊敗它,”他輕聲說,“就算你沒叫它停手,我最終也會擊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