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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魂師!”靈思風驚呼道。

火堆對面的老婦人聳聳肩,從某個隱形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副油膩膩的撲克牌。

盡管外頭是冰天雪地,帳篷裏頭卻熱得像鐵匠的胳肢窩,靈思風很快就汗流浹背。馬糞確實是很好的燃料,不過這些“馬人”真得好好學學有關空調的知識,就從什麽是空調學起。

貝檀朝巫師靠了過去。

“找婚事是什麽意思?”她低聲問道。

“招魂師。跟死人說話。”

“哦。”語氣略有些失望。

他們吃過了馬肉、馬奶做的奶酪和黑布丁,總之是全套馬食,外加一種清淡的啤酒,這酒是什麽做的靈思風連想都不願想,克恩(他只喝了馬肉湯)解釋說,中軸草原的馬部族生在馬鞍上——靈思風認為這從婦產科的角度講是絕對不可能的——並且在自然魔法方面特別有天賦,這主要是因為置身無垠的草原會讓你意識到天空與四周的大地結合得多麽巧妙,而這又會自然而然地引發深邃的思索,讓心靈不由得提出“為什麽?”、“什麽時候?”,以及“咱們幹嗎不換牛肉試試?”之類的問題。

酋長的祖母沖靈思風點點頭,然後把牌平鋪在自己身前。

我們已經提到過,靈思風是碟形世界最糟糕的巫師:自從八大咒語之一住進他的腦子裏,其他咒語就說什麽也不肯留下來,這跟小魚不會待在梭子魚周圍是一個道理。可是他依然很有自尊心,而巫師們絕不願看見女人家使用哪怕最簡單的魔法。幽冥大學一直嘀咕著什麽安排廁所不方便之類的借口,從沒錄取過任何一個女人,但真正的理由其實是一種無法言傳的憂懼:要是允許女人擺弄魔法,她們的才能或許會讓不少男巫師非常尷尬……

“反正我也不信塔羅牌,”他咕噥著,“說它是宇宙智慧之精華什麽的完全是胡扯。”

老夫人拿起第一張牌,這張被煙熏黃、被歲月卷曲的牌是……

它本來應該是星辰。然而那個散發著粗糙光線的小圓盤不見了,它變成了一個小紅點。老夫人嘀咕了句什麽,用指甲刮了刮牌面,然後擡頭對靈思風怒目而視。

“不是我幹的。”他說。

她翻開洗手的重要性,“八元靈符”之八,天穹,夜池,四只巨象,海龜的王牌,接下來——不出靈思風所料——死神。

死神也有些不對。牌上本來應該是一幅死神騎在白馬上的寫實畫,當然他本人倒也還在,可天空卻泛著紅色,遠處的一座小山上有一個矮小的身影,在馬油燈的光照下隱約可見。

靈思風根本不必費神仔細分辨——那人身後跟著個長了上百條腿的箱子。

行李箱會追隨主人到任何地方。

靈思風瞅了眼帳篷另一頭的雙花,觀光客依然躺在一堆馬皮上,臉色蒼白。

“他真的死了嗎?”他問。克恩把他的問題翻譯給老夫人聽,對方搖了搖頭。她把手伸進旁邊的一個小木盒,在一堆袋子、瓶子中間東翻西找,最後拿出個一丁點兒大的綠色瓶子來,把裏頭的東西倒進靈思風的啤酒裏。靈思風滿腹狐疑地望著酒杯。

“她說這是一種藥。”克恩道,“如果我是你,我會把它喝下去;假如你拒絕他們的好意,他們可能會生氣。”

“這東西不會把我的腦袋炸開吧?”

“她說這很重要,你必須把它喝下去。”

“唔,你說行就行吧。反正啤酒的味道也不可能更糟了。”

巫師灌下一大口酒,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嗯,”他說,“其實味道還不算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