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16頁)

他再度全身發抖,肩胛骨中間也傳來一陣刺痛。他用拳頭揉了揉後背。

盡管兩膝無力,但一回到馬裏波大道,他立刻狠踢馬腹,策馬狂奔。時間依然緊迫。

***

信使在馬裏波也沒休息多久,不到一天,風又在他耳畔尖聲呼嘯。他的新坐騎——在馬裏波的馬廄裏挑選的雜色閹馬——奮力奔跑,腦袋沖前,尾巴在臀後飄飛。路旁的柳樹飛速掠過。裝著外交信函的小包裹緊貼在阿普利蓋特胸口,他的屁股隱隱作痛。

“操!摔斷你的脖子,你這狗雜種!”一個車夫一邊大罵,一邊奮力拉住牲畜的韁繩——它被狂奔的駿馬驚到了,“慌什麽慌,有鬼跟在你屁股後頭啊?跑啊,蠢貨,接著跑,早死早投胎!”

阿普利蓋特擦擦眼睛,拭去迎風流出的淚水。

就在昨天,他將信函交到弗爾泰斯特國王手中,並復述了德馬維國王的秘密口信。

“德馬維致弗爾泰斯特。多爾·安格拉已一切準備就緒。喬裝的軍隊正在等待命令。預計日期:七月新月後第二晚。兩天後船只將抵達對岸。”

一群烏鴉飛過大道,嘎嘎叫個不停。它們飛向東方,飛向瑪哈坎山脈和多爾·安格拉,飛向溫格堡。在路上,信使無聲地背誦泰莫利亞國王命令他轉述給亞甸國王的絕密口信。

“弗爾泰斯特致德馬維。第一,取消作戰計劃。那些誇誇其談的家夥準備召開會議,他們打算在仙尼德島會面並商談。這次會議將帶來許多改變。第二,尋找幼獅的行動可以取消。已經證實,幼獅已死。”

阿普利蓋特踢馬狂奔。時間依然緊迫。

***

狹窄的林間小道擠滿了車子。阿普利蓋特放慢速度,跟在隊伍最後。他知道自己沒法強行通過,但也不想回頭繞路:那會浪費更多時間。無論穿過泥濘的林地,還是繞過前方的障礙,看來都不是好辦法,何況天已經快黑了。

“發生了什麽?”他問最後那輛貨車上的兩個車夫。他們全都上了年紀,其中一個正在打盹兒,另一個像快死了一樣。“有人遭到襲擊嗎?難道是松鼠黨?說話啊!我急著趕……”

兩個老車夫不及作答,隊伍前方的樹林間便傳來一陣叫嚷。車夫們跳上車,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沖牛馬揚起鞭子。隊伍徐徐前進,打盹的老車夫醒了過來,活動活動下巴,訓斥一聲騾子,用韁繩抽抽它們的屁股。另一個半死不活的老頭也來了精神,掀起草帽露出眼睛,望向阿普利蓋特。

“我記得他,”老頭說,“那個急性子。喂,小夥子,你真走運,來得正是時候。”

“是啊。”另一個老車夫說。他又扭扭下巴,催促騾子前進。“時間剛剛好。要是中午過來,你就得跟我們一起停下,等待放行。我們都很著急,但也只能等。封路的時候沒法趕路,對吧?”

“封路?為什麽?”

“因為附近有只殘忍的食人怪物,小夥子。當初有個騎士騎馬經過,只帶了一個男仆,結果被那怪物當頭撲倒。聽人說,它把騎士的腦袋連同頭盔生生擰了下來,還把馬匹開膛破肚。只有男仆僥幸逃脫,他說那頭猛獸兇殘極了,搞得道上血流成河……”

“什麽怪物?”阿普利蓋特勒住馬,好跟兩個車夫齊頭並進,繼續談話,“是龍嗎?”

“不,不是龍,”戴草帽的車夫答道,“有人說是蠍尾獅之類。男仆說它會飛,大得嚇人,而且殘忍!我們本以為它吃完騎士就會飛走,可是沒有!據說那婊子養的往路中間大咧咧一坐,嘶嘶嚎叫,露出滿口尖牙……於是這條路就像塞住的酒壺嘴,誰也過不去了。不管誰遇到那頭惡魔,都只能丟下車子,沒命地逃走。眼下排隊的馬車足有三分之一裏格長,而且你也看到了,小夥子,周圍都是灌木叢和泥塘,沒法繞路,沒法回頭。我們只能坐等……”

“管事的呢?”信使輕蔑地問,“他們就這麽傻乎乎地看著,而不是抄起斧頭長矛趕走那怪物,或直接宰了它?”

“唉,有人試過了。”老車夫驅趕著騾子,隊伍移動的速度明顯加快,“護衛商隊的三個矮人,還有四個打算去卡瑞亞斯要塞參軍的新兵。結果怪物把矮人撕得粉碎,至於那幾個新兵……”

“……跑得可快了。”另一個老車夫幫他說完,激動地吐了口唾沫。那團唾沫飛出很遠,精準地從兩頭騾子的屁股間穿過,落到地上。“沒等看清蠍尾獅長啥樣就跑嘍,聽說有一個還拉了褲子。哦,瞧啊,瞧,小夥子。就是它!那邊!”

“嚷什麽?”阿普利蓋特有些惱火,“你說那個拉褲子的?我沒興趣……”

“不是!是那頭怪物!怪物的屍體!他們正把它擡上馬車!看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