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第3/6頁)

“你不了解這條河,耶羅。這裏任何一條小溪都可能有河盜船窺伺,廢墟則往往是逃亡奴隸的聚居地,因為捕奴人很少跑到這麽北邊的地方來。”

“來幾個抓奴隸的也好,烏龜我都看膩了,”提利昂不是逃亡奴隸,不用擔心會被抓;而河盜是不會關注一只順流而下的小船的,因為貴重貨物都是從瓦蘭提斯往上遊運。

培根吃完後,達克捶了小格裏芬肩膀一下。“留傷疤的時候到了。今天練劍。”

“劍?”小格裏芬咧嘴而笑,“好哇。”

提利昂幫男孩換裝,先穿厚實的馬褲和加墊外套,再罩上一套凹痕累累的老舊鐵板甲。羅利爵士則穿上熟皮甲,外罩鎖甲。兩人都戴上了鐵盔,並從武器箱裏取出兩把鈍劍。他們在後甲板比試,虎虎生風地互相攻打,其他人在旁圍觀。

當用狼牙棒或鈍長斧比試時,羅利爵士偉岸的體格和驚人的力量會讓他的沖鋒占據壓倒性優勢,長劍比試則更公平。今早上兩個人都沒拿盾牌,純憑格擋技巧,躲閃騰挪,河面上回蕩著金鐵交擊聲。小格裏芬命中的次數較多,但達克更狠。然而打了一段之後,壯漢有些體力不支,出手越來越低,節奏也越來越慢,結果被小格裏芬輕松擋下。隨後男孩發起猛烈反擊,迫使羅利爵士後退。等他退到船尾,男孩讓兩把劍攪到一起,趁機用肩膀狠狠地撞過去,把壯漢撞下了水。

壯漢在水中氣急敗壞地撲騰咒罵,喝叫眾人趁烏龜沒咬下他老二,趕快把他釣上去。提利昂扔了根繩子給他。“鴨子應該是遊泳冠軍啊,”他和耶達裏協力把騎士拽回“含羞少女號”的甲板,一邊嘲笑著。

羅利爵士聽了抓起提利昂的領子,“侏儒遊泳排老幾呢?”他隨手就將侏儒頭上腳下地丟進洛恩河。

結果證明侏儒更厲害,那一雙短腿可以拼命地劃,直到……直到開始抽筋。小格裏芬適時地伸出一根蒿子。“你不是第一個想淹死我的人,”他告訴達克,一邊從靴子倒水出來,“我出生那天,我老爸就想把我投進井裏淹死。可我實在太醜了,水井女巫看不上眼,又把我吐了回來。”他脫下另一只靴子,在甲板上翻了個跟鬥,濺得所有人一身是水。

小格裏芬卻很開心,“你這手打哪兒學的?”

“戲班教的唄,”他撒謊,“我媽在她所有的孩子裏面最疼我,因為我個子太小,七歲還在她奶子上喝奶呢。但我的兄弟們不樂意了,於是把我裝進口袋,偷偷賣給戲班。我想逃跑,戲班主人就割了我半只鼻子,我別無選擇,只好跟他們吃住在一起,學習怎麽取悅別人嘍。”

真相當然與之大相徑庭。他六七歲時,叔叔教了他一點雜技工夫,而他愛上了這門技藝。幾乎有整整半年,他在凱巖城內四處打滾翻騰,逗笑了列位修士、侍從和仆人。連瑟曦也被他逗樂過一兩回。

但一切在父親從君臨回家探親的當天突然終結。當天晚宴時,提利昂手腳倒立著沿長桌邊走來,本想給父親大人一個驚喜,但泰溫公爵並不領情:“諸神已經讓你做了侏儒,你還想當弄臣嗎?你是獅子,不是猴子。”

你現在入土啦,父親,我想怎麽跳就怎麽跳。“你有取悅別人的本領,”萊摩兒在提利昂擦幹腳趾頭時告訴他,“你應該為此感謝天上的天父,他給了我們每人一份禮物。”

“他的確是,”侏儒歡快地同意。所以等我入土時,請取把十字弓與我陪葬,我才好像感謝人間的父親一樣感謝天上的天父。

他的衣服濕透了,貼在胳膊和腿上,很不舒服。萊摩兒修女領小格裏芬去探討宗教的含義了,提利昂脫下濕衣服,換上一身幹燥的——達克從甲板下上來,一看他這打扮,就笑得前仰後合。這不怪他,因為提利昂活脫脫就是從喜劇裏冒出來的滑稽人物。他的外套從中間分開:左邊是鑲青銅扣的紫色天鵝絨,右邊是綠花紋裝飾的黃羊毛;他的褲子也是兩半:右腿全是綠色,左腿是紅白條紋相間。伊利裏歐的箱子裏有一個塞滿了孩童衣服,衣服雖然陳舊但質地不錯。萊摩兒修女把每件衣服都裁成兩半,再交叉縫回去,彼此互補,做了好些件粗糙的雜色衣。格裏芬甚至要求提利昂幫著裁剪縫補。他無疑是想折殺提利昂的銳氣,但提利昂幹針線活玩得蠻開心。除了當他說起不敬神的話時會斥責他以外,萊摩兒總體來說是個不錯的夥伴。格裏芬想讓我做弄臣,我就老老實實演這場戲。這會讓在某個地方監視著他的泰溫公爵驚怒萬分,而這已足夠了。

侏儒的另一項任務卻是徹頭徹尾愚不可及。他叫達克陪練劍,叫我搖筆杆子。格裏芬命令他在閑暇時寫下所知的一切關於龍的知識。這個目標太大,於是他每天都盤腿坐在船艙頂上,盡己所能地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