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第3/7頁)

戴瑞的會客廳實在樸素,擱板桌堆在墻邊,房梁都被熏黑。詹姆坐到高台上藍賽爾座位的右手邊,藍賽爾卻沒有到。“我表弟不來用膳嗎?”他落座時詢問。

“我的夫君正在絕食,”藍賽爾的夫人阿蕊麗答道,“他很為可憐的前總主教大人難過。”這女人腿長,乳房鼓脹,就十八歲的年齡來說,相當健壯,不過那張皺緊了、沒下巴的臉讓詹姆想起無人惋惜的表弟克裏奧爵士,隨時隨地看著都像黃鼠狼。

絕食?他比我料想的更癡呆。心智正常的話,藍賽爾應該忙著跟寡婦產下小黃鼠狼,而不是餓死自己才對。不知凱馮爵士如何看待兒子新近的狂熱,莫非這正是他匆匆離去的原因?

先上的是豌豆培根湯,阿蕊麗夫人告訴詹姆,她的前夫被格雷果·克裏岡殺害了,當時佛雷家族還在為羅柏·史塔克打仗。“我懇求他別上戰場,但我的佩特實在非常非常非常英勇,他發誓自己一定會是那個除暴安良的人。他渴望贏取名聲。”

我們不都一樣?“我作侍從時,常對自己說我一定會是那個除掉微笑騎士的人。”

“微笑騎士?”她不明白,“他是誰?”

他是我生命中的魔山,有格雷果一半的身材和兩倍的瘋狂。

“死了很久的土匪。夫人不用掛心。”

聽罷此言,阿蕊麗嘴唇發抖,褐色的眼睛裏滾下淚珠。

“請原諒我女兒的失態,”一位老婦人接口。阿蕊麗結婚時隨身帶來了十幾個佛雷家人,包括一位妹妹、一位直系叔叔、一位旁系叔叔、許多表親……還有自己的母親,土生土長的戴瑞家人。“她還在悼念父親。”

“土匪們謀殺了他!”阿蕊麗夫人啜泣,“爸爸只是去贖疙瘩臉培提爾的,他帶去了他們要的金子,卻被他們掛了起來。”

“是吊死了,阿麗,你父親可不是一面織錦。”瑪麗亞夫人轉向詹姆,“您認識他,對嗎,爵士?”

“我們倆一同在秧雞廳當侍從,”他不願誇口彼此是朋友,實際上,詹姆到那兒的時候,梅裏·佛雷堪稱城堡裏的小惡霸,所有小孩子都被他欺負過。然後他膽敢欺負我……“他……他很強壯。”這是唯一能給的誇獎。梅裏雖然遲鈍笨拙又愚蠢,但他確實很強壯。

“你們並肩掃蕩禦林兄弟會,”阿蕊麗夫人抽著鼻子,“爸爸喜歡給我講當時的故事。”

爸爸是個吹牛大王。“是的。”佛雷主要的貢獻是被營妓傳染了疹子,隨後又教“白鹿”俘虜。土匪女王把自己的標志烙在他屁股上,隨後才讓薩姆納·克雷赫贖回他。整整半個月,梅裏都無法坐下,不過紅鐵烙印沒有同輩侍從們逼他吃的屎那麽傷人。少年郎,睚眥必報的怪物。於是他用金手握住酒杯,高高舉起。“為了梅裏。”詹姆說,喝酒總是比議論他人短長來得容易。

祝酒之後,阿蕊麗夫人停止了哭泣,席間談話轉到四條腿的狼上面。丹威爾·佛雷爵士說連他祖父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麽多的狼。“它們毫不怕人,自孿河城南下的路上,野狼成群結隊地攻擊輜重車隊,直到弓箭手射殺了十幾只方才撤退。”

亞當·馬爾布蘭爵士承認自己的斥候自君臨北上途中也遭遇了同樣的麻煩。

詹姆興趣缺缺,將關注焦點早早放在面前的食物上。他用左手撕開一塊塊面包,用右手去夠酒杯。他看著亞當·馬爾布蘭和身邊的女孩調情;看著史提夫倫·史威佛爵士用面包、堅果和蘿蔔重演君臨之戰;看著肯洛斯爵士將一名女仆拉到膝蓋上,讓她吹他的號角;看著德莫特爵士向侍從們吹噓自己在雨林行俠仗義;桌子彼端,雨果·凡斯閉上了眼睛。他是在發呆,詹姆心想,還是在打盹呢?他轉向瑪麗亞夫人。“害你夫君的……是貝裏大人的匪幫?”

“我起初也這麽想,”瑪麗亞夫人已生華發,但仍然很美,“殺人犯們在荒石城作案後就四散逃亡。瓦爾平伯爵追蹤其中一群人去到美人市集,但在那裏失去了蹤跡;黑瓦德帶領獵狗和獵人深入女巫沼澤,農民們起初否認見過土匪,嚴加審問後有所收獲。他們聲稱看到了一位獨眼男人、一位黃袍大個子……還有一個戴兜帽的女人。”

“女人?”他以為白鹿溫妲已給了梅裏很好的教訓——遠離一切女土匪。“禦林兄弟會中也有個女人。”

“我知道她。”怎會不知道,她言下之意十分明顯,她在我丈夫屁股上留了記號。“都說白鹿年輕漂亮,這女人可不同。農民們說她的臉完全毀傷,眼睛十分恐怖。他們聲稱她是土匪的總頭目。”

“總頭目?”難以置信。“貝裏·唐德利恩與紅袍僧……”

“……沒人見過。”瑪麗亞夫人肯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