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人(第4/6頁)

這時,伊倫的胃一陣痙攣,他感到浪濤比先前更有力。是時候了,他決定,是維克塔利昂提出要求的時候了。“誰將成為我們的王?”牧師再度發出呼籲,但這回他的黑眼睛緊緊盯住擠在人群中的哥哥,“科倫·葛雷喬伊一生留下了九個兒子,其中有一位最為強壯,他勇敢無畏。”

維克塔利昂對上他的眼神,點了點頭。當他邁上台階時,船長們紛紛敬畏地讓開。“弟弟,請祝福我。”登上頂端後他一邊說,一邊跪在地上低下頭顱。伊倫打開水袋,將一股海水傾倒在維克塔利昂的前額。“逝者不死。”牧師道。

“必將再起,其勢更烈。”維克塔利昂回應。

維克塔利昂起身時,他的助手們已在他身下排成一列:“跛子”拉弗,紅拉弗·斯通浩斯,“理發師”紐特,個個兇悍。斯通浩斯高舉葛雷喬伊家族的旗幟:一面如午夜汪洋般的墨黑大旗上繡著一只金色海怪。看見這面旗幟,船長和頭領們便不由自主地呼喊起鐵艦隊司令的名字。

維克塔利昂等喊聲暫告一段落,方才開口,“你們都認識我,如果想要甜言蜜語,請聽別人講去。我沒有歌手的嗓子,我只有戰斧和這個!”他朝人群擎起鋼甲巨拳,而“理發師”紐特舉著他的戰斧,那是一片沉暗堅實的鋼鐵。“作為兄弟,我忠心耿耿,”維克塔利昂續道,“巴隆成婚時,他派我前往哈爾洛家迎親。我率領他的長船艦隊參加了無數激戰,百戰百勝,唯有一次例外。當巴隆首度戴上王冠時,是我駛進蘭尼斯港,烤焦了獅子的尾巴。而這一次,當少狼主嚎叫著要逃回家,也是我被派去剝他的皮。我想說的只有一句:我能給你們的將比巴隆給的更多!”

助手們應聲高呼:“維克塔利昂!維克塔利昂!維克塔利昂國王!”他的部屬在台階中間掀開箱子:銀子、金子、寶石、無數擄來的財寶,瀑布般傾瀉而下。船長和頭領蜂擁而上,一邊爭搶一邊呼喊:“維克塔利昂!維克塔利昂!維克塔利昂國王!”伊倫望向鴉眼。他是現在出手呢?還是坐視選王失敗?橡島的奧克伍湊在攸倫耳邊低語著什麽。

然而制止呼喊的不是攸倫,而是那天殺的女孩。她把兩個指頭放進嘴巴,尖利的口哨聲刺透喧嘩,猶如鋼刀切割奶酪。“阿叔!阿叔!”她彎腰撿起一頂華麗的黃金頭箍,蹦蹦跳跳地奔上台階。紐特抓住她胳膊,一時間,伊倫只盼望哥哥的助手趕快動手,了結這愚蠢的女孩,然而阿莎很快掙脫了“理發師”,還對紅拉弗說了些什麽,逼得對方緩緩退開。她推開叔叔的助手們走到頂端時,全場的歡呼聲都停止了。畢竟,她是巴隆·葛雷喬伊的親生愛女,人們很想聽聽她要說些什麽。

“謝謝你帶著這麽豐盛的禮物來參加我的女王會,阿叔,”她告訴維克塔利昂,“可你不需要把自己捂得這麽嚴實呀。我莊嚴承諾,決不傷害你。”有人哄笑起來,阿莎轉向頭領們,“別笑,在這兒的所有人當中,沒有誰比我阿叔更勇敢,沒有誰比他更強壯,也沒有誰比他更兇猛。他跟你們一樣能數到十,這有我親眼為證……而且,當需要數到二十時他還會把靴子扔掉。”更多的人笑了。“可惜,可惜他沒有子嗣,老婆也死了好幾個,鴉眼是他兄長,比他更有資格……”

“沒錯!”紅槳手在下面叫喊。

“是啊,不過我卻更有資格。”阿莎自信滿滿地把頭箍戴在頭上,黃金映照黑發。“巴隆的弟弟得排在巴隆的兒子後面!”

“巴隆的兒子死光了,”跛子拉弗叫嚷,“你不過是巴隆的小閨女!”

“閨女?”阿莎把手伸進夾克,“噢!瞧瞧?這是什麽?某些人不是自斷奶之後就沒見過了?”大家又哄笑,“君王有乳頭糟糕的念頭,歌裏是這麽唱的吧?拉弗,聽我說,我確實是個女人……但不是老太婆,我不像你!跛子拉弗……幹嘛不叫打擺子的拉弗?”阿莎從雙乳之間抽出一把匕首,“我是位母親,而它是我的乳兒寶寶!”她把匕首高高舉起。“請上前來,我的助手們。”他們推開維克塔利昂的三位助手,來到她下面階梯上列隊:“處女”科爾、特裏斯蒂芬·波特利和“騎士”赫拉斯·哈爾洛爵士——他的佩劍“夜臨”跟鄧斯坦·卓鼓的紅雨劍一樣充滿傳奇色彩。“我阿叔說你們大家都認識他,同樣的,你們也都認識我——”

“我還想跟你親近親近呢!”有人高叫。

“回家親熱自己的老婆去!”阿莎吼回去,“阿叔說他能給你們的將比我父親給的更多。很好,可那是什麽呢?有人說,是財富和榮耀,還有自由,多麽美妙。但請仔細想想,他帶給咱們的真是這些嗎?……別忘了成群的寡婦,不信的話,就去聽聽布萊克泰斯大人的故事吧。你們中有多少人的家園被勞勃的軍隊燒毀過?你們中有多少人的女兒遭到欺淩和強暴?燃燒的村鎮和坍塌的城堡,這就是我父親帶給大家的成果,他帶給你們的是失敗!而我這位阿叔將帶來更多失敗!只有我,我不會走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