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恩(第3/4頁)

一陣刺痛讓他回到自身的傷勢中。學士捏捏他的手:“克萊達斯去拿罌粟花奶了。”

他試圖坐起來:“我不需要——”

“你需要,”伊蒙堅決地說,“會很疼。”

唐納·諾伊穿過屋子,將瓊恩推回去,仰面躺下。“別動,否則我把你綁起來。”即使只有一條胳膊,鐵匠撥弄他也像撥弄小孩。克萊達斯拿著一個綠瓶子回來,外加一只圓形石杯。伊蒙學士將它倒滿:“喝下去。”

瓊恩剛才掙紮時咬破了嘴唇,而今鮮血和濃稠的白色藥液混雜一起,他好容易才沒有嘔吐出來。

克萊達斯端來一盆溫水,由伊蒙學士洗凈傷處的膿和血。盡管他動作輕柔,但哪怕最輕微的觸碰也讓瓊恩想要尖叫。“馬格拿的人紀律嚴明,裝備著青銅盔甲。”他告訴他們。講話能讓他分心,不去想自己的腿。

“馬格拿是斯卡格斯的領主,”諾伊道,“我剛來長城時,東海望有斯卡格斯人,記得聽他們提起過他。”

“我認為,瓊恩用這個詞是取它的古意,”伊蒙學士說,“不是家族名,而是古語中的頭銜。”

“它的意思是領主,”瓊恩贊同,“斯迪是某個叫瑟恩的地方的馬格拿,那地方位於霜雪之牙極北處。他帶著一百個部下,還有二十個幾乎跟我們一樣熟悉‘贈地’的掠襲者。曼斯沒有找到號角,這點很重要,冬之號角,他沿乳河挖掘就是為了這個。”

伊蒙學士停頓下來,用來擦洗的布握在手中。“冬之號角是個古老的傳說,塞外之王相信這東西存在?”

“他們全都相信,”瓊恩道,“耶哥蕊特說他們打開百座墳墓……國王和英雄們的墳墓,遍布乳河河谷,但一直沒有……”

“誰是耶哥蕊特?”唐納·諾伊尖銳地問。

“一個女自由民。”他該如何向他們解釋耶哥蕊特?一個溫暖、聰明、可愛的女人,可以親吻,也可以割你的喉嚨。“她跟斯迪一道,但不……她很年輕,只是個女孩,實際上,是地道的野人,但她……”因為一個老人燃起一堆火而殺了他。他感覺舌頭粗厚笨拙,罌粟花奶使腦子不清醒。“我為她打破了誓言。我不想,但……”不該。不該愛她。不該離開她……“我不夠堅強。‘斷掌’命我與他們一起行軍,與他們一起用餐,與他們一起作戰……我不能拒絕,我……”腦袋裏仿佛塞滿了濕毛布。

伊蒙學士又嗅嗅瓊恩的傷口,然後將染血的布放回盆裏:“唐納,請幫我拿熱匕首過來,然後按住他,別讓他動彈。”

我不會尖叫,瓊恩看見燒得泛紅光的尖刀時告訴自己,但這個誓言他也沒能守住。唐納·諾伊將他按緊,克萊達斯引導學士的手。瓊恩沒動,只是用拳頭捶桌子,一下一下又一下。疼痛如此劇烈,他感到自己渺小、虛弱而無助,就像黑暗中嗚咽的小孩。耶哥蕊特,他心想,燒焦皮肉的臭味充滿鼻腔,自己的尖叫回響在耳際,耶哥蕊特,我沒有辦法,我有難處……痛苦開始減退,但緊接著鋼鐵再次觸碰,他暈了過去。

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裹著厚厚的羊毛布,正在移動。全身無法動彈,但沒有關系。他夢見耶哥蕊特就在身邊,用溫柔的手照料他。最後,他閉上眼睛睡了。

下一次醒來就不那麽舒服了。房間黑乎乎的,毯子底下,疼痛重新回來,腿陣陣抽痛,稍作移動,就仿佛那把滾燙的小刀還在。瓊恩痛苦地掙紮,試圖看清自己的腿還在不在,他喘著粗氣咽下尖叫,握緊拳頭。

“瓊恩?”一支蠟燭出現在上面,一張熟悉的臉俯視著他,大大的耳朵,“你不能動。”

“派普?”瓊恩伸出手,那男孩抓住,捏了一把,“我以為你跟……”

“……跟石榴老一起離開?不,他認為我太小太嫩。對了,葛蘭也在。”

“我在,”葛蘭走到床的另一側,“剛才睡過去了。”

瓊恩喉嚨幹澀。“水。”他喘著氣說。葛蘭把水端到他唇邊。“我到過先民拳峰,”吞了好幾口之後,他續道,“血,死馬……諾伊說有十幾個人回來……都有誰?”

“戴文回來了。巨人、憂郁的艾迪、‘美女’唐納·希山、烏爾馬,‘左手’盧,‘灰羽’加爾斯,此外還有四五個,加上我。”

“山姆呢?”

葛蘭移開視線。“他殺死一個異鬼耶,瓊恩,我親眼目睹的。他用你做的龍晶匕首刺它……我們叫他‘殺手’山姆,他討厭這個稱呼。”

“殺手”湯姆。瓊恩想不出誰比山姆·塔利更不像戰士。“他怎樣了?”

“我們離開了他。”葛蘭話音悲哀,“我搖晃他,沖他大喊,甚至扇他的耳光。巨人試圖拉他起來,但他太沉——還記得受訓時他蜷起身子,躺在地上嗚咽嗎?在卡斯特堡壘,他連嗚咽都沒有,完全傻了。短刃與奧羅撬開墻壁尋找食物,兩個加爾斯打鬥起來,其他一些人在強暴卡斯特的老婆們。憂郁的艾迪認為短刃那夥人不會放過所有弟兄,以防其作為被傳揚出去,而作亂的這幫人有我們兩倍之多……只好留下山姆跟熊老在一起。他一動也不願動,瓊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