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赤瞳珠(23)

公蠣想起兩人對著梧桐樹葉彈射紫茉莉種子,胖頭在一旁加油助威,鼻子一酸,發出一聲怒吼。

桃木珠子準確無誤,打中水眼正中心之位。

轟隆一聲,對面千瘡百孔的石壁一整片地坍塌下來,一堆人尖叫著順水沖出。

原來是那些等候撤離的教徒,有的抱著沖散的棺材木頭,有的只是拼命撲騰,好幾個被卷入漩渦之中,瞬間不見。

但水位終於不再上漲。畢岸支撐著坐了起來,艱難道:“鐵大,你和江公子,帶這些人,走。”

鐵锺黑著臉道:“你別以為我原諒你了。你先走,我再來試試木赤霄。”

畢岸還要說什麽,卻無力地躺下了。阿隼發出一聲鳴叫,忽然變換成人聲:“懇請鐵大和江公子聽我家公子安排,及時將激流引回河道。”

有畢岸和阿隼在,公蠣心安多了。他挺了挺胸,大手一揮,說了句相當豪氣的話:“時辰不早,請鐵大以百姓為重。”他轉頭碰到江源的目光,兩人相視一笑。

公蠣忽然想起,問道:“你外公他……還好嗎?”

江源低下了頭,眼裏泛出淚光,低聲道:“我外公昨晚去世了。可惜,我沒能陪在他身邊。”不等公蠣再問,他拍了拍公蠣的肩,轉頭大聲道:“鐵大,還是聽畢公子安排。”將木赤霄交給阿隼,道:“阿隼,這裏交給你了。”

阿隼拍拍翅膀化為人形,遍身的血痕觸目驚心。

江源外公昨日傍晚病情忽然惡化,江源心急如焚,想到外公吃了那日私藏的冥蝦,病痛有所減輕,便又私自行動,從明府密道潛入金蟾陣中。誰知此去是永別,外公積重難返,竟然就此仙逝。

江源昨晚一離開金蟾陣,便得知了此消息。他當初接近公蠣、勾結巫教、聽命“明崇儼”假冒方儒,唯有給外公治病一個目的。如今外公仙逝,江源悲痛之余也逐漸冷靜下來。他比公蠣要聰明得多,一旦想到一點便很快將整個線索推理清楚。

江源判斷,從昨晚的對打來看,明崇儼對他和公蠣都說了假話,似乎有意造成兩人誤解乃至反目,從而對“明崇儼”帶領一眾術士進入金蟾陣的動機產生了懷疑。

江源糾結再三,還是無法置公蠣於不顧,便強壓悲痛於天未亮時潛入明府察看,雖未找到什麽明顯的證據,卻發現了被囚禁的阿隼。

以畢岸的安排,是讓阿隼借外出公幹遠離洛陽這個是非之地。但阿隼忠心耿耿,哪裏肯獨自逃生,明裏拗不過畢岸,暗裏卻仍留在洛陽。“明崇儼”一直將畢岸阿隼視為巫教發展的最大障礙,如今見阿隼落單,馬上找人傳訊雲“共商剿巫大計”,將阿隼騙入明府囚禁了起來。

江源救出阿隼之後,將各自掌握的訊息相互交流,對地下之事更加心驚,兩人一同進入金蟾陣,幾經周折找到祭台,剛好看到假明崇儼正對鐵锺痛下殺手,便出現了剛才啄瞎他眼睛的一幕。

教徒們在水中翻滾沉浮,又有幾個沉入水中。鐵锺拿出一片薄薄的鐵葉子,踩著滑入水中。鐵葉子瞬間長大,變成一葉小舟。

鐵锺不善表達感情,只拱了拱手道:“保重。我送了他們,這就回來。”尹獲爬在地上,伸手哭著叫道:“舅舅……”

鐵锺眉頭一皺,伸手將他拉了上來。江源抱上明崇儼也上了小舟,看著鬼面雲姬皺了皺眉,帶著一種十分古怪的表情說了一個字:“你?!”

鬼面雲姬堅決地搖頭,又輕輕地點頭。

江源輕輕嘆了一口氣。公蠣心中強烈地不安起來,忙往別處看去。

明崇儼伸著脖子,喘著氣叫道:“小掌櫃,小掌櫃!你可得,可得活著上去啊,還,還欠我一頓謫仙樓的酒呢。”接著沖畢岸擠了擠眼,道:“那個,就是你的,好兄弟?不錯!不錯!”他伸了個大拇指。

公蠣“呵呵”地傻笑。畢岸忽然掙紮著道:“明公子,離痕姑娘,在修善坊明珠巷的聞香榭。[4]”

明崇儼張大了嘴,結結巴巴道:“她,她……她沒死?”

畢岸點點頭。他不過是配合離痕演了一場戲,劍並未真正刺中離痕。

明崇儼手舞足蹈,興奮得像個孩子。

原來離痕早已察覺方儒動了殺心,想擺脫卻苦於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幫手,那晚畢岸一到,離痕便開始安排,兩人共同制造了離痕假死之相,在柳瓶兒和文生的幫忙下,逃離了方儒的控制。

教眾們看到小舟,已經撲騰著遊了過來,七手八腳,你拉我拽,瞬間將小舟站滿。鐵锺叫道:“走了!”手中鋼釘突然變長,朝祭台一撐,順著漩渦的方向旋了出去。

公蠣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叫道:“鐵大,石牌和棺材是怎麽回事?”其實他心中已有答案,只是心底總希望那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