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赤瞳珠(2)

他本來居高臨下,視野廣闊;頭調轉方向之後,發現離痕面前的水晶盤子上似乎映著一個人臉。

公蠣順著盤子映照的位置朝上看去。

屋頂之上,竟然潛伏著一個灰衣人。公蠣猝然不及,探出的身體過多,以至於石榴枝椏微微搖晃。那人一驚,擡起頭來,朝這邊看來。

公蠣忙往葉底隱藏,但他的臉依舊被看得清清楚楚。

直鼻薄唇,身材挺拔,竟然是被囚禁在地下的方儒!

(二)

方儒顯然也看到了藏在樹上的公蠣,眼睛裏露出一絲驚愕,接著一躍而下,朝著花叢深處跑去。

屋內畢岸已經察覺,拔劍站起。

公蠣想也未想,跟著沖了過去。但方儒跑得極快,如同一道灰色影子,隱入夜色之中。

天色已黑,別院之中花樹濃密,又有假山岔路,公蠣追了一陣找不到方儒,便重回到石榴樹前。

公蠣迫不及待往裏望去,頓時驚呆了。

畢岸單膝跪地,臉色蒼白;離痕躺在他的懷中,口中流血,胸口上插著畢岸的長劍,血跡不斷蔓延,胸襟處殷紅一片。

公蠣沖破窗紗一頭紮了進去,就地一滾化為人形,叫道:“怎麽回事?”

畢岸擡起頭來,臉上的震驚錯愕不亞於公蠣。

公蠣伸手往離痕鼻子下一探。離痕鼻息全無,已然離世。

公蠣傻了眼,第一反應便是拉起畢岸逃走,跑了幾步又轉身回去狠心拔了長劍,又叫道:“你怎麽回事?”

但已經來不及從正門逃跑了,文生提著花鋤出現在了門口,瞄了一眼,開始如殺豬一般狂叫:“殺人啦!離痕姑娘被殺啦!救命啊!”

畢岸上前一腳將他踹翻,但後面又有數十個婢女、龜奴聞聲而來。

兩人轉身往後堂跑去。

畢岸身手矯健,拖著公蠣在各房間、回廊、花樹之中穿行,很快來到後院圍墻角門處,一腳踹開,然後一路狂奔,順利擺脫了後面追蹤的龜奴。

兩人一直跑到天津橋側,這才停了下來。公蠣一屁股坐在地上,氣喘籲籲道:“你好好來見離痕姑娘,怎麽會出此意外?”

哪怕“眼見為實”,他也不相信畢岸會出手殺了離痕。

畢岸丟了長劍,一拳砸在柳樹上。

長劍之上,血跡猶未幹。公蠣見他痛苦,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好道:“先找個地方避一避風頭要緊。”

遠遠聽到巡值官兵的吆喝聲:“暗香館發生命案!快點快點!”雜亂的腳步聲朝著暗香館而去。

公蠣躲在柳樹後面,心疼得齜牙吸氣:“我們的忘塵閣……只怕不日便要被封了吧……”

畢岸整了整衣衫,深吸了一口氣,道:“去銅駝坊青玉裏。”

支走了仍守在門口的王進,公蠣松了一口氣,將小院閂上,急道:“你好好說說,剛才到底怎麽回事?”

畢岸雙唇緊閉,一言不發。

房間內,矮幾上擺著幾個半敞的花囊,一把挑揀好的香料放在旁邊的小簸箕中,半杯清茶,猶留唇印,仿佛人只是離開片刻,馬上便回來。

公蠣四周查看了一圈,無可奈何地看著畢岸。確如王進所說,蘇媚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未留下任何痕跡。

畢岸抱著長劍,呆呆發愣。公蠣怒了,連聲催促道:“祖宗,你好歹吱一聲啊,你同離痕談得好好的,她怎麽會死在你的劍下?”

街上一陣騷亂,腳步聲夾雜著官差的吆喝聲傳來。公蠣跺腳道:“官府行動倒快,這才半個時辰,已經追過來了!”

畢岸在蘇媚挑揀花瓣的矮幾上坐下,慢悠悠拿起小簸箕中的花瓣,放在鼻子上嗅。

公蠣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裝什麽樣子?你殺了人,成了殺人犯,外面的人正要捉拿你呢……”

畢岸忽然擡起頭來,道:“後院的古井與洛水相通,你從井中逃走。”

公蠣急道:“既然能逃,還等什麽?快走快走,我包你淹不死。”伸手去拉畢岸的衣袖。

街上有人用力地拍門,吆喝聲此起彼伏:“官府奉命查兇殺犯!有私自窩藏者同案論處!”

被撞擊的院門發出即將破裂的聲音。畢岸一個反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堅決地道:“快走,離開洛陽,不要回來!”

公蠣一愣,道:“你呢?”

畢岸簡短道:“我不能走。”忽然對準後窗用力推了公蠣一把,道:“快!”

公蠣猝不及防,一個狗啃屎撲在了地上,摔得暈頭轉向。待公蠣爬起來去叫畢岸,忽然眼前一黑,似乎房內屋外的燈忽然全部滅了。

在光線消失的一瞬間,公蠣隱約看到頭頂之上一只巨大的手的影子,憑空抓來。

公蠣正要叫喊,卻被捂住了嘴巴,他還以為是畢岸,誰知耳邊卻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