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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路行不通!”

“我理解媽媽的心情,但我不喜歡事情的走向。我是說,我希望你把事情告訴媽媽,但我不喜歡這件事,巴黎來的那個醫生,誰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爸爸也不喜歡這事兒。他跟媽媽吵了一架,叫她最好不要強迫你。”

“啊?”

“聽著,我跟你說的這些都是聽來的。爸媽在網上沒有查到那家醫院的任何信息,別的醫生也從來沒聽說過那個地方。”

“真見鬼,媽媽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覺得跟媽媽實話實說,對你不會有什麽壞處。我會勸她自己來處理這事兒,甩開巴黎那個醫生,不管他是誰。魯本,你不能把自己送到私人機構手上,最糟糕的選擇莫過於此。”

“私人機構!”

吉姆點點頭。“我不喜歡這樣。我不知道媽媽心裏到底怎麽想,但或許她太過絕望了。”

“吉姆,我不能告訴她。私人醫院、公立醫院都一樣。害怕自己的兒子變成怪物是一回事,親耳聽到他承認又是另一回事。而且,我不會選擇這樣做,這不是我的方式。如果有機會再來一次,我甚至不會告訴你。”

“別這麽說,小男孩。”

“聽我說。我的擔心和你一樣。我害怕這股力量會吞噬我,我會一點點失去控制,最後徹底失去理智,屈從於它的召喚——”

“上帝啊。”

“可是吉姆,我會背水一戰。我不是壞人,吉姆,我是個好人。我知道這一點。我的靈魂仍屬於自己,我仍擁有道德、同理心和行善的能力。”

魯本張開右掌,蓋住自己胸口。

“我從心底裏知道這一點,”他說,“我還有別的事要告訴你。”

“請講。”

“異變沒有進一步發展,我似乎進入了某個平穩期。我努力摸索著規律,每一次異變降臨,我對它的了解就更多,但我沒有墮落,吉姆。”

“魯本,你剛才還說,異變帶來的一切讓其他所有東西都變得蒼白無力!而現在,你卻告訴我,事情不是這樣?”

“我的靈魂沒有墮落,”魯本說,“我發誓。看著我,你說,難道我不是你的弟弟?”

“你是我的弟弟,魯本,”吉姆回答,“但被你殺死的那些人,他們也是你的兄弟。天哪,我還能怎麽說得更清楚一點?你殺死的女人是你的姐妹!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們不是蒙昧的野獸,我們是人類。你和他們本是親人!你看,要認清這一點,不需要你信仰上帝。哪怕拋開所有教義與信條,你也知道我說的沒錯。”

“好吧,吉米,放輕松,別著急。”魯本取過咖啡壺,重新注滿吉姆面前的杯子。

吉姆坐回原地,努力試圖控制自己,但他的眼眶裏滿是淚水。魯本從沒見過吉姆哭泣。吉姆比魯本大了將近十歲,魯本蹣跚學步的時候,吉姆已經是個高挑的少年,他從來都是那麽聰明,那麽鎮定,魯本從沒見過他孩子氣的一面。

他的兄長望向窗外的森林。夕陽正在墜落,近處的小樹林被大宅的陰影籠罩,而在遠處,金色的余暉灑落在南端的紅杉樹梢。

“你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引發異變,如何控制它的進程,”吉姆心不在焉地低語,他的目光縹緲,聲音沮喪,“從今往後的每一個晚上,你都會變成那樣?”

“不可能,”魯本回答,“如果每個晚上異變都會降臨,那狼族根本就無法生存。我必須相信,事情不是這樣。我也正在學習如何控制它,如何徹底掌握它的力量。那個守護者,那頭黑狼,莫羅克,他能隨心所欲地變形。我也能學會。”

吉姆長嘆一聲,搖了搖頭。

他們陷入了沉默。吉姆望著窗外的森林,冬日下午的陽光正在飛速消逝。魯本很想知道,吉姆聽到了什麽聲音,聞到了什麽氣味。森林是有生命的,它在呼吸,在呢喃,在竊竊私語。那片森林裏氤氳著生命與死亡的氣息。這是否也算某種形式的祈禱?某種追求精神完滿的努力?這中間是否蘊藏著某些精神性的東西?他真想和吉姆聊聊,但他不能。現在吉姆不會有心情談論這些。魯本望向遠方,紅杉林郁郁蔥蔥,延伸向視線盡頭,深沉的暮色漸次籠罩。他感覺自己飄了起來,離開這張桌子,離開這場對話與告解。

突然間,吉姆柔和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

“這真是個美麗的地方,”吉姆說,“呵,可是想想看吧,你為它付出了什麽代價。”

“難道我不知道嗎?”魯本抿緊嘴唇,扯出一絲苦澀的微笑。

他雙手合十,開始了悔罪的儀式:“‘上帝啊,我誠心懺悔’……我發誓,我全心全意懺悔,請為我指明道路。上帝啊,請向我明示,我到底是何造物。請賜予我力量,令我能抵禦所有誘惑,令我不傷害他人,令我無法為害,令我以你之名傳遞善與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