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琵琶之寶玄象為鬼所竊(第3/12頁)

“哈,不過方法可是太多啦。”

“那麽,殺死小蟲子之類的,肯定輕而易舉吧?”

又有一位貴族公子問道。

“哦,沒錯。”

晴明應答之時,庭院裏恰好有五六只青蛙跳過。

“你能殺死其中的一只嗎?”

這位貴族公子繼續追問。

“可以。不過……”

“有什麽妨礙嗎?”

“殺未嘗不可,但殺了之後,卻無法讓它復生。無益的殺生是罪過……”

“試一下身手吧。”

“我很想見識一下。”

“我也是。”

“我也是。”

貴族公子和僧人們都聚攏過來。

對於晴明的方術,大家早有耳聞,但能夠親眼目睹究竟如何———這好奇心讓眾人眼睛發亮。

從這種情勢來看,若此時晴明借辭推托、不當場出手的話,就會成為眾人的話題,說“這家夥也不過如此,有名無實”了。

晴明瞥一眼眾人,說:

“你們真要讓我做罪過之事嗎?”

他隨即念念有詞,伸出右手。

他用白皙的手指,從垂落屋檐的柳條上隨手摘取一片嫩葉。

將葉子往空中一拋,念咒。

葉片飛舞在空中,輕輕落在一只青蛙上面。就在那一刹那,青蛙被壓爛了,當場死掉。

恐怕是蛙肉、內臟塗地吧。

“僧等見此,皆大驚失色。”

——— 《今昔物語集》如是說。

這位晴明似乎還在家中沒有其他人時使用式神。

家中明明沒有人在,板窗卻能自動打開、關閉;即使沒有人去開門關門,房門也能自行開關。

種種不可思議的事,發生在晴明周圍。

翻翻其他資料,看樣子這位安倍晴明偶爾好使方術嚇人,在智德法師和殺青蛙的例子中就可以看出這一點。

他自己好像頗以此為樂呢。一方面正正經經,給人一絲不苟的印象,其實也有很孩子氣的一面。

以下只是我的想像:安倍晴明這家夥,恐怕在為朝廷服務的同時,也有不少與凡人相同的地方吧,尤其對人情物理了如指掌。

他是一個身材修長、膚色白凈、目光如水的飄逸美男子。

當衣著典雅的他漫步走過時,宮中的女人們目睹其風采,一定都竊竊私語起來。

想必也收到過一些來自血統高貴的女人的、寫有含情脈脈的和歌的書信吧。

憑借自己的聰明,處世幾乎萬無一失,不過他似乎也有無意中出言莽撞的時候,例如,一不留神就對天皇脫口而出:

“哎,哎!”

浮現出典雅微笑的雙唇,有時也會浮現出卑劣的笑。

由於陰陽師這一職業的性質,他既須通曉人性的黑暗面,在宮中又需要具備相當高的修養才行。

漢詩要很熟,吟詠和歌的能力也要有,樂器方面也須有一兩種拿得出手,比如琵琶、笛子什麽的。

我想,平安時代是個風流典雅的、黑暗的時代。

以下,我就要講述這位男子的故事。他就像風中浮雲一樣,飄然隱身於多姿多彩、風流文雅卻陰慘慘的混沌之中。

朝臣源博雅登門拜訪安倍晴明,是在水無月之初。

水無月即陰歷六月。

以現在的陽歷而言,大約是在剛過七月十日的樣子。

這期間,梅雨尚未結束。

這天,連續下了好幾天雨之後,難得地放晴了。

但是,也並不算陽光明媚,天空像蒙了一層薄紙般白茫茫的。

時值清晨。

樹葉、草葉濕漉漉的,空氣清涼。

源博雅邊走邊望著晴明宅邸的圍墻。

這是大唐建築式樣的圍墻。

墻自齊胸以上的高度有雕飾,頂上覆以山檐式裝飾瓦頂。這種圍墻令人聯想到寺廟。

博雅身披水幹,足登鹿皮的靴子。

空氣中懸浮著無數比霧還細小的水滴。

只須在這樣的空氣中步行,水幹的布料就會吸附這種小水滴,變得沉重起來。

朝臣源博雅是一名武士。

左邊腰際掛著長刀。

看樣子年過三十五,但沒到四十的樣子。

走路的樣子和言談間透著習武之人的陽剛氣,但相貌倒顯得平和。

神色中有一種較真的勁兒。

此刻,他一副勁頭不足的樣子,顯得心事重重。

看來他心中有事牽掛著。

博雅站在門口。

院門大開。

往裏面探望,看得見院子裏的情景。

滿院子的草經昨夜雨水滋潤,青翠欲滴。

———這豈非一間破寺廟嗎?

這樣的表情浮現在博雅的臉上。

荒野———雖說還不至於這個程度,院子的確未加修整。

正在此時,芬芳的花香鉆進了博雅的鼻腔。

原因一望而知。

草叢中長著一棵經年的大紫藤,枝節上仍有一簇盛開的紫藤花。

“他真的已經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