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宴(第3/4頁)

“原來如此,難怪覺得眼熟。”

空海露出“若是這人會背誦李白的詩也不奇怪”的表情,喃喃自語。

“我看到這首詩時,想到或許白官人知道——”

牡丹開朗地說,

“剛好白官人要回去了,在他離去之前,我趕著把空海先生那首詩拿給他看。結果……”

接著,牡丹嗓音一變,模仿白官人的口氣說道:

“啊,這是李白翁的《清平調詞》。”

“白官人,整首詩您都知道嗎?”牡丹問道。

“知道。”

於是,就準備筆墨拜托如此回答的白官人,寫下方才的詩。

“那麽,白官人呢?”空海問。

“寫完後就離去了。說是要到某處——”

“問過他這首詩是何時寫的嗎?”

“對不起。我漫不經心,並沒想到……”

“沒關系,牡丹。只要能知道是李白的《清平調詞》,就十分感激。其他的事,我想可以自己去調查。”

“空海先生感到開心,我也覺得很高興——”

“你們說過白官人是一名官員。”

“是的。”

“大名是什麽呢?”

“居易。姓白名居易。”

“白居易……”

空海喃喃說道。

白居易——字“樂天”。

一年後,白居易以“白樂天”之名,發表長詩《長恨歌》,在長安詩壇聲名大噪。

不過,此時的“白樂天”還只是個名為“白居易”、默默無聞的小官吏。

同時,空海也只是從東海小國——倭國——來此的無名留學僧。

漢皇重色思傾國

空海看過這首詩的第一行,正是題為《長恨歌》、描述玄宗和楊貴妃愛恨故事的起首句,但空海還不知道此事。

白樂天,時年三十四歲。

沙門空海,時年三十二歲。

白樂天還是個把《長恨歌》構思深藏內心,正想一展才華於世人面前的無名青年。

而空海,也還是個念想理解宇宙之法,而來到長安的無名沙門。

不久之後,空海帶回日本國的密宗體系,將成為日後改變日本宗教史的強大力量,這是連當時在場的逸勢做夢也料想不到的事。

只有空海,把這野心暗藏在自己心中——

“我要到馬嵬驛。”

翌日清晨,空海如此說。

“為何突然要去——”

逸勢大吃一驚。

逸勢知道空海昨晚燈火未熄,不知徹夜在查些什麽。

昨天晚上,空海和逸勢知道《清平調詞》的作者是李白後,早早就步出胡玉樓。

空海在此和逸勢告別。

“我想去找些東西。”

空海如此告訴逸勢後,就不見蹤影了。

等到空海回來時,早已是傍晚時分。

正是暮鼓乍響,坊門即將關閉之時。

從外頭歸來的空海,胸懷鼓鼓地站在逸勢面前。

仔細一看,原來空海衣懷中藏了不少文卷。

“怎麽了?”逸勢問。

“借來的。”

空海輕松回道。

“借來的?”

“待會兒我得好好讀讀這些文卷。”

“全部嗎?”

“全部。”

說完,飯也不吃,空海就躲到房裏開始讀了起來。

逸勢就寢時,空海還在一旁的燈下翻讀。

翌晨,逸勢醒來時,空海早已不在房內。

他的床鋪,也不像有人睡過的樣子。

逸勢走出房外。

發現空海人在庭院裏。

他站在牡丹叢中,正伸出手罩在其中的一株牡丹上。

太陽正從地平線露出臉來,雖是晴空萬裏,陽光卻還未灑進庭院。

寂靜的夜氣,仍然殘留在庭院裏。

逸勢便是在庭院中發現空海的身姿。

“空海——”逸勢喚道,“你一夜未睡嗎?”

“是啊,沒睡。”

空海的聲音清朗,完全聽不出終夜未眠的樣子。

“為什麽不睡呢?”

逸勢走近空海。

“因為要讀那些文卷。”

“讀到天亮嗎?”

“讀到天亮。”

空海回答得很幹脆。

“你有些地方,真的不像一般人。”逸勢目瞪口呆。

接著,空海就說出“要到馬嵬驛”的話了。

“不過,空海啊,馬嵬驛離長安不是還有一段距離嗎?”

“的確如此。”

馬嵬驛是位於長安之西,約莫八十公裏處的小鎮。

與其說是小鎮,不如說是村落。

空海為何要跑到那裏去呢?

因此,逸勢才會問“為何突然要去?”

“昨晚讀了那些文卷,突然心血來潮——”

空海說。

“文卷嗎?我想起來了,李白翁的詩文集也混在其中——”

“李白這人簡直是個鬼才。他的才氣如狂流奔放,四處橫溢,毫不吝惜。昨夜真是太興奮了。不過,我不只讀了這些而已。”

“還讀了其他?”

“嗯。”

逸勢以驚嘆眼神看著如此回答的空海。因為空海好像真的在一夜之間讀完全部文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