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4/5頁)

盡管撒旦很可愛,但是當他認定了攻擊目標時,他也的確非常殘酷;當人類的種族進入他的注意視野,他總要以此為攻擊目標。他總是對人類嗤之以鼻,從來就沒有過一句好話。

對了,說到這裏,讓我們言歸正傳,我要說的是我們幾個男孩子懷疑厄休拉現在雇用一個納爾家的成員,是否算是一個好時機。我們擔心得不錯,果然人們一發現這件事,就自然而然地憤憤不平起來。而且,既然瑪格特和厄休拉自己都難以糊口,又從哪裏得來的錢去喂飽另一張嘴呢?這是他們想知道的。為了破解這個秘密,他們不再規避格特弗利德,開始跟蹤他的社會交往,並跟他也恢復了交往。他很高興,沒有想到任何危害,也沒有看見任何陷阱。他很快又口無遮攔地說起話來,並不比一只母牛更謹慎多少。

“錢嘛!”他說,“他們有的是。除了管我吃喝,他們一周還付給我兩枚銀幣。我可以告訴你們,他們過著最養尊處優的生活,他們的飯碗牢固得就是王子本人也不能打翻。”

這通叫人驚訝的闡述由占星師傳布到了阿道夫神父的耳朵裏,此時是星期天的早上,阿道夫神父正從布眾當中返回。他大為所動,大有深意地說:

“對此必須做進一步調查。”

他說這件事情的背後必定有巫術和魔法在操縱。他們遂讓村民們重新開始跟瑪格特和厄休拉以一種樸實無華的私人方式進行交往,然後瞪大兩眼盯住他們。他又告訴村民們要隱而不露,保守住衷曲,注意不要引起這戶人家的懷疑。村民們起初對於進入這樣一個可怕的地方有點不心甘情願,但是神父保證說他們到了那會處於他的保護之下,不會對他們發生什麽危害,尤其只要隨身攜帶一點聖水,手邊帶著十字架和念珠。這叫村民們滿意了,打定主意去瑪格特家,嫉妒和惡意甚至使這些下賤的種類熱切地想撲過去。

於是,可憐的瑪格特又有客人可以招待了,她快樂得就像一只貓。她跟大多數的任何其他人——也就是跟人類一樣,最高興於自己的成功榮耀,不願意拋舍掉一點;她出於人之常情,感謝那些投遞給她的溫暖的肩膀,以及她的朋友和村民們對她再次敞開的微笑;因為在所有需要艱難承擔的困難中,最大的困難或許是鄰居跟你斷交,使你受侮辱,被隔絕。

現在,藩籬被拆倒了,我們都可以去那裏了。於是,我們去了,包括我們的家長和所有的村民,一天接一天地往她家裏跑,待在她家裏。那只貓必須勒緊自己,為這麽多客人提供每一樣所需,而且要供應充足。在這些珍饈美味中,有他們從未品嘗過的一道道菜肴,一杯杯酒水,那些珍饈美味、玉露瓊漿他們甚至連聽說都沒有聽說過,除了有些人從王子的仆人那裏得到過第二手信息。就連輔佐用餐的餐具也非比尋常。

瑪格特對此也時不時會感到疑惑,就刨根問底地追問厄休拉這是怎麽一回事。但是厄休拉的防守牢不可破,只還擊說這是上帝之所賜,而對那只貓的事則只字不提。瑪格特知道沒有什麽東西不可能是上帝之所賜,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懷疑這些收獲是從“那裏”來的,但是她害怕說出來,唯恐災難就此降臨。

是巫術!這個想法偶然跳入她的腦海,但是她把這個念頭拋開了,因為這發生在格特弗利德加入這個家庭之前,她知道厄休拉也是虔誠的,嚴厲地憎恨所有女巫。等到格特弗利德到來時,上帝的恩賜已經建立,而且牢不可破,沒有被動搖,繼續收到他們的感激。這只貓沒有抱怨,而是繼續鎮定自若地使供給的水準越來越高,純熟老到地給予著慷慨的饋贈。

在任何一個社群,無論大還是小,總有那麽一群人天生就既不惡意也不友善,他們從來不做任何不友好的事情,除了當被恐懼擊倒或他們的利益受到極大威脅時,或諸如此類的事情發生時。在艾舍爾多夫,就有一部分這一類的人,通常他們的友好和溫文爾雅的感染力倒也能感受得到,但是現在因為這些女巫之類的恐怖事不屬於通常的時候,我們似乎也並沒有剩下多少還值得一提的溫文爾雅的慈悲心。每一個人都被瑪格特家裏發生的咄咄怪事嚇呆了,現在他們毫不懷疑這背後有巫術在作怪,驚駭使他們喪失了理性。威脅正在從四面聚攏過來,自然而然地,也有一些人同情瑪格特和厄休拉,但自然而然地他們不會這麽說,倘若說出來是不會安全的。於是其他人都自行其是,按照自己的辦法去處理這個問題,沒有人去對這個蒙在鼓裏的女孩和那個愚蠢的女人給出建議,去警告他們改變現在的做法。我們幾個男孩子要去警告她們,但是當我們因害怕而微微作痛,我們放棄了。我們發現,當有可能惹上麻煩的時候,我們並沒有足夠的男子氣概或勇敢精神去做一件行俠仗義的事。我們當中沒有一個人對夥伴承認這種可憐的膽怯,而跟其他人一樣地轉移了話題,談論起別的事情。我知道我們都感到內疚,跟那些密探客人們一起吃著、喝著瑪格特的好東西,跟其他人一道愛撫著她,恭維著她,良心備受譴責地看著她是多麽愚蠢地快樂著,而我們卻從未說過一句話去提醒她注意防範。事實上,她很快樂,像個公主一樣揚揚得意,為再次獲得朋友而心存感激。整個這段時間,這些人都在用一雙雙眼睛監視著她,並向阿道夫神父匯報了他們所看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