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傑克:恐懼在一把塵土裏 第二章 鑰匙與玫瑰(第3/26頁)

他們經過弗蘭克斯小姐和她叮叮作響的鈴鐺,走進教室。貝塞特先生直接走向被稱做教師唱詩席的那排位子。在派珀學校諸如此類的有趣名字還有很多:大禮堂被稱做公共大教室,吃午飯叫做聚會,七、八年級的學生叫做高年級男孩、女孩。當然,鋼琴(呆會兒弗蘭克斯小姐就會過來敲擊琴鍵,像她搖鈴鐺那樣毫不留情)邊上的折疊椅就叫做教師唱詩席了。這全是傳統吧,傑克猜想。如果你是家長,得知你的孩子中午是在公共大教室聚會,而不是在咖啡館大嚼金槍魚三明治,你肯定會欣慰地認為這兒的教育也絕對一流。

他在教室後面找了一個位子坐下來,麻木地聽著報告,腦海中滿是無盡的恐懼,讓他感覺自己好像是一只被困在車輪裏的老鼠。他盡力想像明天會更好,可是只能看見前方一片黑暗。

如果他的理智是一艘船,那麽這艘船馬上就要沉了。

校長哈雷先生走上講台,發表了一通簡短演講,不外乎強調期末考試很重要、取得的成績將會是他們偉大人生路的重要一步雲雲。他對學生說,學校全靠他們,他全靠他們,他們的父母也全靠他們。他並沒有說整個自由世界也全靠他們,但是他強烈暗示出這個意思。最後他說,期末考試周將不再搖鈴(對傑克來說,這是整個早上聽到的第一個、也是惟一的好消息)。

弗蘭克斯小姐坐在鋼琴旁,奏出一個祈願的和弦。所有學生,七十個男生、五十個女生,都端莊整潔,體現出他們父母的優雅品位和經濟實力,齊刷刷站起來,開始唱校歌。傑克也跟著動動嘴,但是心裏想著那個他死了以後又醒過來的地方。剛開始他以為自己進了地獄……當那個身穿黑色帶帽長袍的男人出現在他眼前時,他更加確信自己身處地獄。

然後另一個人也出現了。那個傑克幾乎開始敬愛的男人。

可是他讓我摔了下去。他殺了我。

他感到頸子後面和肩胛骨汗水涔涔。

我們贊美派珀,

高舉它的旗幟;

我們贊美您,母校,

派珀,奮力拼搏!

天啊,這歌兒真難聽,傑克心想。突然他想到,這歌肯定很對他父親的胃口。

2

第一節課是英語寫作,是惟一沒有期末考試的科目。他們的作業是回家完成一篇期末作文,打印出來也就四百到五百字左右。艾弗莉小姐布置的題目是我對事實的理解。期末作文占到期末總成績的百分之二十五。

傑克走進教室,坐在了第三排的位子上。班上總共就十一個學生。傑克還記得在去年九月的進校介紹日,哈雷校長告訴他們,在東部所有私立中學中,派珀的師生比例是最高的。當時他不停地揮著拳頭強調這一點。傑克對此並不覺得有什麽特別,但是他還是告訴了他的父親。他覺得他的父親肯定會被打動。他沒有猜錯。

他拉開書包拉鏈,小心拿出夾著他期末作文的藍色文件夾,攤開放在桌上,打算再最後檢查一遍。這時,教室左面的一扇門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一直知道這扇門後面是衣帽間。門關著,因為今天紐約的氣溫是華氏七十度,沒有人穿了大衣要儲存在衣帽間裏。那裏面除了墻上一排銅鉤子和地上一塊放靴子的橡皮墊以外,就什麽也沒有了。在遠處的角落裏還放著幾盒教學用品——粉筆、藍皮測驗簿等等。

沒什麽大不了的。

但是,傑克仍然站起身朝那扇門走過去,文件夾就攤放在課桌上。教室裏其他同學在小聲說話,一頁頁翻著期末作文檢查有沒有用錯的形容詞或表達模糊的詞組。但是那些聲音聽上去很遙遠。

他完全被這扇門吸引。

近十天以來,他腦子裏的聲音越來越大,他對門——各種各樣的門——的興趣也與日俱增。過去一個禮拜,他肯定已經開開關關臥室與樓梯間的那扇門不下五百次,而臥室和浴室間的門則開了起碼一千次。每次他開門的時候都感覺胸口一緊,希望油然而生,就好像他所有問題的答案就在門背後,而且他肯定能夠找到……最終能找到。但是每一次,門後只是大廳、浴室、前廊。

上個禮拜四他放學回家以後,就一頭倒在床上睡著了——睡眠似乎是他惟一的解脫。但是四十五分鐘後他醒來時,卻發現自己站在通向浴室的走廊上,迷迷糊糊地盯著馬桶和洗臉池。幸好當時沒人看見他這樣。

現在,當他一步步走進衣帽間時,他又感到同樣的希望在燃燒,而且非常肯定這次門背後不會只是彌漫著冬天法蘭絨大衣、橡皮和濕羊毛味道的陰暗鬥室了——而是另外一個世界,能讓他再次完整的世界。耀眼的陽光會照進教室,在地板上投出三角形的影子。鳥兒在藍天盤旋飛翔,那種藍色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