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辛一劍……

辛一劍如熟知江湖一般知道自己的小主人, 甭說三十人大鋪,便是掌櫃所說的上等屋子,也只是掌櫃心中的上等。

如此, 被遠道人山川河流,風土人情所蠱“惑”的謝析木看了所有的房間後,他的遠行夢便破滅了。

也不是矯情,有選擇的情況下, 他選受不了。

就只說一樣, 一家接待了百年轎夫,腳夫,粗鄙鏢師遠行客的老店,它的房間只要推開門, 什麽都沒有什麽映入眼簾呢, 他就先聞到了軍營茅廁的氣味。

小伯爺在自己家都不用茅廁,他用恭桶的,給他伺候恭桶的婆子一月拿兩貫錢, 逢年過節主家還要賞衣賞食。

他一天能拉“尿”幾次,這般輕松的活計可不是有人搶著做, 還搶不到,更不敢怠慢了。

可陳家養孩子,除了安哥兒, 余下的連他在內那是根本不慣著,到了年紀都要丟進軍營,刑部大牢, 甚至更遠的地方去歷練一下的。

而跟養父多次去過軍營的他是知道的,那軍營外的荒地,老軍營的就茅廁就都是這種味道。

一模一樣的辣眼嗆鼻, 瞬間堵的你說不出話喘不上氣,眼淚先刺激的嘩嘩流,尤其是夏日裏可以直接當刑房上臭刑用。

謝析木舉袖捂鼻息,直接倒退三步。

寶根憨厚的看著貴客,他知道這樣金貴的小少爺也不會住在這裏,人就是看看新鮮,那就看唄。

可當這位貴客向後退了幾步,你也不能從他的臉上察覺出他厭棄,那是人家少爺家教好。可,厭棄便是厭棄,這到底是自己家的買賣。

他便氣憤抱怨說:“少,少爺,您可不知道那幫子人,就就~就那麽大的人了,夜兒裏多走幾步道兒的事兒,外面,外面這麽大的院落,他們偏偏要在門後解決……”

寶根說的是本地鄉音,說的快了謝析木大部分不知何意,卻能聽出重點,好像是那些客人來了,尤其是冬日半夜裏不想出去,就在門後解決了……嘶……還能這樣麽?

漲見識了。

自己到底是淺薄了,還以為在如意哥那邊看到的一些人一些事,已經是很極致的貧窮,很極致的為難了。

卻有這樣的。

待看了所有的屋子,謝析木便拖有些重的步伐去至院中,慢慢的坐在了辛一劍的身邊。

夜“色”漆黑,山風不小,你能聽到遠山的呼嘯之聲,可院中二十多堆篝火的燃燒下,場院光線是好的,周遭氣氛是分了乾坤的。

今兒買賣好,老板娘終於讓開靠墻的大食鍋去後廚監視了,她這一走,呼啦啦便有散客擁擠著過去,是打水的打水,將幹糧泡鍋的泡鍋,出門在外都想吃口熱乎的。

這一邊粗茶淡飯,寒酸的沙子坑都睡不起,可人家的臉上是平安有奔頭的。

再看這邊,靠墻一溜活人棺,燒的是一等一的劈柴,燒烤的是各“色”新鮮獸肉,可江湖客的臉上,卻都有一種近乎於絕望的氣勢,雖然他們努力粗狂,努力不在意,也不想提那些惡心事兒,就心裏沉甸甸的難受。

謝析木坐下,看了半圈圍繞在篝火邊的面孔,火邊烤著肉,人臉上流著油,眼神絕望又呆板,偏偏說話要做出一些故意的狂野不在意,這便是~江湖客麽?

那個江湖諢號翻江龍的張七星,他脖下有個看不出原“色”布巾,篝火燎燒,張七星就用那塊布不停的擦臉,擦鼻子,擦油頭。

他手裏還有一把刀子,刀身不長刀,刀肚凸起,就鋒利的從鹿肉脆皮上一過,肉燙,他又解下布巾托肉吃。

這便是江湖客麽?

謝析木很認真的打量,卻不知從他下車,這半院兒人都在看他,也不為他好看,更不為他說不出來的那股子貴氣兒,卻為他這一身人間難得的潔凈勁兒。

世上人常說,那個小公子白白凈凈的招人稀罕,這便是了。

這大地方來的天天洗臉凈口的小公子,他一看就是能考狀元的讀書人,瞧這臉,這脖,這身上的衣裳絕對用了兩丈細布,通身沒有一個補丁不說,人家出門遠行竟敢穿千納布底小靴,這家裏得有多少錢兒啊?

看到謝析木坐下,辛一劍便笑了,扭臉低聲問他:“如何?”

問完還極愉悅的眨巴下眼睛,叫你在家啥也不信,叫你在家與我擡杠,老子是不會擡杠,可這人間便是這樣的。

謝析木沒吭氣,卻也不想服輸,就假裝沒聽到的去看正對著的張七星。

張七星吃烤肉,大口吞咽不暢,便熏出鼻涕,此人不在意的用手背一蹭,擡臉便對謝析木爽朗笑道:“小公子怕是住不慣那屋子吧?哈哈……”

謝析木面無表情道:“一叔,晚上我要睡車裏。”

他這話音一落,周圍一片笑聲。

笑聲總是感染人的,最後就整的謝析木也噗哧隨著樂了。